原肆非見狀,不悅的冷冷眯起眼。
「妳別不看我。」他看得出她不高興,更是在逃避他。「也別一副我做錯了什麼的樣子。」
傍任伯英一個警告是必要的,他剛才殺的是叛徒,從九揚大溝投靠任伯英的叛徒。對這種人沒有手下留情的必要,否則只會給九揚大溝的住民帶來危機,所以正好用他來示警。
「什麼是對?什麼又是錯?」莫字兒微皺小眉,輕聲的問。
「別想教訓我。」原肆非更加冷下臉。「就算我不是真的懂,至少也比妳懂。我已經這樣活了三十年,別妄想改變我的處世原則。」
莫字兒知道再說下去也是白搭,只是看著他然後嘆了口氣,「那你……該做的事都做完了吧?」小臉卻顯得陰沉沉的。
原肆非沒有回答,只是一直看著她的表情,觀察她的反應。
看來是做完了。莫字兒干脆的幫他把包袱背起,轉過身對著外牆。「那就走吧。」接著縱身一跳。
然後一路上,不再和他說上半句話。
◇◇◇
回到客棧時,已過晌午,莫字兒的一張小臉還是陰郁得化不開,原肆非也一樣,但比起她,那森冷的氣息更教人懼怕,好象他隨時都會殺人發泄,搞得沒人敢靠近他們這桌,就怕一不小心壯烈成仁。
他陰冷的視線盯著她,她卻只是故意把臉轉向另一頭,用力啃著手上的饅頭,好象非常生氣似的啃了又啃。
「妳別故意惹惱我。」低沉的聲音很嚇人。
但莫字兒卻早已習慣。
「我沒有啊!」繼續啃饅頭,當它是那個男人似的再啃、不停發泄的猛啃。
「妳這樣叫沒有?」聲音更見冷意。
「沒有。」說沒有就是沒有。她姿勢不變,明顯的並不想搭理他。
原肆非氣得一掌拍桌站起,木桌在他的蠻力之下裂了個大縫,嚇得周圍一票人趕緊往外逃竄,深怕一不小心受到波及。
莫字兒也被嚇了一大跳,但她很明白自己不可能逃,所以只是定定坐著,再深吸口氣。
「妳愈來愈不怕我了。」他陰狠低吟。
「不,我很怕。」她努力深深吸氣穩定自己害怕的情緒,怎麼回答都還是這句老話。
「妳這樣有一點怕的樣子嗎?」
「如果你要我發抖得更厲害一點,那我可以裝給你看。」如果這樣他就能滿意的話,何樂而不為?省得他嚇壞這里無辜的一票人。
原肆非被她的話惹得怒氣沖天,猛地傾身向前一把擒住她細弱的手腕,感覺她的顫抖。但這次卻不再能讓他感到滿意,怒火反而更加高張!
不是她的誠實、不是她的懼怕,那他到底要的是什麼?
他活了整整三十年!從來沒有過如此混亂的時刻!他認識她短短不到三天,就已經失控到這樣的地步,為她打破從不留人的原則、為她改正獨來獨往的慣例、為她收斂本該更加毫無顧忌的行動、肆無忌憚的脾氣!
為什麼要帶著她去看他殺人的一幕?明知道她必然會反抗、必然會反感,但為什麼要她去?他到底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原肆非惱火的甩開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讓她又跌出去,她險險的扶住桌緣,卻還是歪了一邊身子才穩住。
唉!這個粗暴的男人!和他在一起時總是隨時得提心吊膽,否則肯定會死得很慘。
當原肆非眼光瞥見差點被他飛甩出去的莫字兒時,不覺更加光火!她圓圓的眼楮里沒有責備、沒有妥協,就如同往常一樣平靜,好象不論他對她做了什麼,都可以被原諒!
怎麼會有這種人?怎麼會有這種人!
他狂亂的將披風一卷,猛地旋身離去。「我去武器鋪,買了新的箭鏃就回來!」硬是咬牙交代自己的行蹤。
莫字兒看著他高大背影有些驚訝。只是這樣嗎?他這次就只是這樣嗎?莫名的,她微微勾起可愛笑容。
她還以為,原肆非會狠狠揍她一拳,或者要她拿起劍和他互砍,直到分出勝負、直到他氣消為止。
但他只是這樣。
他脾氣好差、個性好差,毫不留情的陰冷狠勁更是差勁!但他身上有一種莫名的執拗,硬是把她拉得死緊,不肯放手。也就是這樣讓她放不下。
姥姥告訴她,原肆非就是殺了她親生父母的仇人。
從小姥姥就對她很嚴格,絲毫沒有半刻放松,即使她再累、再痛,姥姥也不肯輕易讓她松懈分毫。她怎麼受得了?她當時只是小小的孩子,怎麼會受得了?于是有一天她終于承受不住,揮劍指向姥姥。
那一年,她十二歲,她親手擊敗養了她十二年的姥姥。然後姥姥說,原肆非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所以當莫叔叔他們來到村里搶人時,姥姥的眼中出現了她一輩子從未見過的喜悅光芒。姥姥對她說︰「這是個大好機會!妳就去,雖然妳打不過他,但妳可以想辦法讓他痛苦,就讓他痛苦!」
但怎麼讓原肆非痛苦?她不會呀!她甚至從沒想過這樣的事。
她的親生父母,她沒見過。養了她十五年的,卻是姥姥。要她幫從未謀面的親生父母報仇雪恨,她莫名其妙的怎麼也提不起勁,也感覺不出有非那樣做不可的必要。
但姥姥說︰「妳去。」所以她來了,好象也不需要考慮太多,她就來了。
但接下來呢?
她一直在等村人來接她。這樣一切就可以圓滿了。
可是這個男人,這個好奇怪的男人,他說要留下她。為什麼呀?他知道他想要留下的是什麼人嗎?
他好固執、好固執,固執到全無轉圜的余地。
原肆非殺了她的親生父母?如果那是他認定該殺的,她現在可毫不懷疑這個事實。
但那些都沒什麼意義。因為她不會因為如此就動殺機,因為支持她這麼做的情感實在太過薄弱,因為她的親生父母,她從沒見過。
她留在這里,就只是為了等待,等待回去的時機。
但那個時刻若真的到來,他會肯嗎?他會肯嗎?
一定不會。莫字兒笑了。因為他總是笨拙的把事情做得全然不留余地。他說要就是要,他說不許就是不許。
其實莫字兒能體會他的性格其來有自,因為原肆非是從死人溝里挖回來的孩子。他母親在他一出生的時候就把他當成死嬰扔進死人溝里,但他沒死,三日之後又讓人救回。
可能是因為這樣,自此以後養成他陰狠的性格。原肆非是前代九揚大溝掌權人的兒子,她母親出身書香門第,也是被搶去的。不過他是誰的兒子並無足輕重,因為在九揚大溝里,是以實力論排行,然後在十三年前,他殺了掌權人奪下大權。
對照原肆非曾經對她說過的,大概就是軍隊進犯誅殺的那一年,所以是不是他自己殺了親生父親也未可知,畢竟那些都是傳言。
莫字兒還沉浸在回憶的思緒之中,但卻莫名的從右手腕上頭傳來奇怪的觸感。
她一抬頭,是個胖大叔抓住了她的手,還不停使勁揉捏。
「你干什麼?」她很用力的把手抽回來,那胖大叔卻又死纏爛打,靠她靠得更近。
「喲!小泵娘聲音好甜啊!」然後扭著肥大的身軀貼坐下來。
「你走開啦!」她一邊推人一邊後退,甜甜的聲音不像推拒,反而更惹人心癢不堪。
胖大叔見狀,笑得更加婬穢,肥手一摟就要把她抱進懷里。「別害羞嘛!」
莫字兒嚇得一躲,馬上站起來往後逃,但那大叔卻跟在她身後窮追不舍。
她直覺的想抽出軟刃嚇嚇這個大叔,讓他知難而退,但小手一模腰際,一片空蕩蕩的,才想起從小就隨身的軟劍早在出村莊的那一天就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