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開我……」
她五指緊握成拳狀,不想觸踫到他的下處,一邊拉扯抗拒著他的力道,只差一步她就要說出那聲「不」。這時正好電梯門打了開,外頭有兩位高大的男子正欲搭乘電梯下樓——
她驚懼的眼神與右方正抬頭張望的男子交會了一瞬間,那個緊抓著她不放的胖子意識到苗頭不太對,低聲在她耳邊喝道︰
「喂,你別給偶玩花樣喔……要不然讓你做白工……」
他急著將她拉出電梯,竟不慎與電梯外的右方男子踫撞了一下,他欲不動聲色地走開,卻被一個低沉的男音喊住︰
「先生,你撞到我了。」傅嚴理直而溫和地說道。
他又與那女孩相望了一次。那女孩的神韻,那受驚的眼神,好像……好像……他注意到這一幕不太對,于是站直了腳步,看著那矮胖的身影。
「歹勢啦……偶不是故意的啦……」被點名的胖子假笑地回頭一瞥說道。
原先被胖子緊緊抓牢不放的她卻趁機掙月兌了開,退了好幾步,那胖子訝異地看著她防衛的舉動。
「你跟這位小姐是什麼關系?」站在傅嚴身旁的岡田徹,眼神森冷地看丁那中年人一眼,不由得抓緊了拳頭——這顯然是一樁「交易」……
「她是偶女兒啦……在跟偶發脾氣啦……」他語帶玄機地看著站離他不遠的女孩說道︰「你不要給偶搞怪唷……」
然而她卻不能再壓抑自己的恐懼了,這人言語如此猥褻不堪,舉止放肆至極,豈容他欺負了自己身子?
她慌張大喊︰
「你走開,我不要錢了……你走開你走開!」
見她語氣憤恨又無助,傅嚴一時難以自禁地走近她身旁,直覺地護在她前面對那中年人說道︰
「你听到她的話了,你走吧。」
「先生,你不要鬧喔……」他有些窩囊地看著高他近兩個頭的傅嚴,自知無力招架,又不甘地對低頭的她叫著︰「喂!你玩偶喔?這種事情說不要就可以不要嗎?」
霸田徹覺得這人嗦,二話不說便上前擒住了他的手臂。
「你快走!」
「啊……好啦好啦……」他覺得自己的胳膊骨快被壓碎了,連忙腳底抹油,口里念念有詞幾句咒罵,快快閃人。
暗嚴見那人走遠,才轉身對身後的她說道︰
「他走了,你不必害怕了……」
但他卻只見她低頭不發一語,那長長的眼睫一眨一閉之下,他很清楚地看著一顆眼淚無聲地墜落——
毫無原因,他竟有種奇特的心疼擠壓著他的胸口。
他溫柔說道︰
「小妹妹……怎麼哭了呢!」他一眼就看出來這身裝扮與她的年紀並不符合。
這情景竟會發生在這樣一家五星級的飯店中,令他覺得分外不可思議。
只是,她的眼淚讓傅嚴與岡田徹不知所措,只能呆站原地看著她傷心啜泣。
驀然,她抬頭夾著哭聲對傅嚴喊道︰
「求你給我十萬元好嗎?我可以給你我的身體,你要我做什麼都行,求求你……」她哽咽地說不出話,只是一徑地低泣。
暗嚴和岡田徹都被她的話嚇了一跳!
暗嚴沉住氣對她說道︰
「我們先找個地方,讓你平復心情好嗎?」他轉而對岡田徹說道︰「阿徹,我先帶她回去房里休息,你先去用餐吧……」
「好的,少爺。」岡田徹看向低頭啜泣的她的眼神是柔軟的。
他不解,這五官姣好的女孩怎麼淪為販賣靈肉呢?他與傅嚴交換了個眼神後,就一人搭乘電梯下了樓。
空蕩的飯店走廊上,傅嚴厚實的掌心覆住了她的肩說道︰
「先不要想那麼多,我能幫你的我一定會做到……」
她臉上仍然沾滿未干的淚痕,然而她卻覺得身旁的他的言語格外具有說服力,她毫無設防地與他走進了房間。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給她一種能夠充分放松的信任。
「先喝杯茶吧……」傅嚴月兌下西裝外套,卷起袖子為她沖了壺熱紅茶。兩人坐在能相互對視的沙發上。
暗嚴看著她的手貼緊著燙熱的杯壁,連聲提醒︰
「小心燙了手……」
她才像是恢復了感覺似的將杯子放置在大理石桌上,兩手搓著熱,臉上也是紅通著,一雙眼楮虛無得找不到焦距。
暗嚴滿是憐愛地輕聲開口問道︰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呢?」
她听到了這個問號,睜著清亮的大眼對他張望,那眼瞳還是有著難掩的哀傷。傅嚴看傻了,這神韻實在熟悉……
她遲疑地思索著答或不答,只是這人看起來並不壞。
半晌,她終于徐徐地開了口說道︰
「我姓傅,叫念嚴……我媽對我說,是想念的‘念’,嚴父慈母的‘嚴’……」
暗嚴聞聲心震了一下!
他覺得有一塊捆在腦中多年的大石突然急遽墜落在心壁上!記憶像是瞬間被擊碎又恢復了原狀……
怎麼可能?這是如何的巧合?這個名字……竟是將他的名字嵌了個「念」字在中間……她的母親,要這女孩這樣說……?
「你母親她……」
他明白了!她那輕愁的眉,眼尾的哀傷,像小漁!她的神韻與當年的小漁幾乎如出一轍!
他心急說道︰
「你媽在哪里?告訴我,你媽在哪?」
「她……在醫院……」她思及病榻的母親就要淚下。
「她怎麼了?她生了什麼病?」
暗嚴的心被揪得好緊好緊,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醫生說她得了急性白血病……」
「急性白血病?」傅嚴苦于自身的醫學知識不足,他窘急地說道︰「那是什麼病?嚴重嗎?」
她皺緊眉心,她不知道這一連串的追問代表什麼,不過她還是勉強答了︰
「急性白血病……就是‘血癌’,她現在正接受化療,如果再沒有適合的骨髓可以移植,醫生說……」她語氣顫抖,不敢輕答。
「說什麼呢?」傅嚴急道︰「你快告訴我啊……」
她屏息,吸了吸鼻頭說道︰
「醫生說……說只能再撐三到六個月……」
「三……三到六個月?」傅嚴覺得像是有把利刃刺人他的腦門。「你說清楚一點……為什麼她會得到這種病?為什麼?」
「你不要問我了……」
她再難強忍這些日子以來的哀痛,他的問號一個個殘忍地割傷了她!他的問號一個個提醒著這些可怕的不堪……
她淚水不住地涌出了眼眶,喊道︰
「我不知道……我也沒有能力能夠救我媽,醫生說我的骨髓不適合她,可是我們家也沒有任何一個來往的親戚……目前醫院移植中心的資料庫里也沒有適合媽的骨髓。我媽病了,我們家也沒了收入。以前日子雖然苦,可是我和我媽相依為命,也過得很開心,現在她住院,有些債主上門討錢,說怕媽……怕媽一旦死了,他們就要不到錢了。我不敢讓媽知道有人來討債,我也有一陣子沒去上課了……這些媽都不知道……我想出賣自己的身體賺錢,這也是瞞著媽做的……」
她的眼淚不斷地滾落,她不敢想象有一天她會失去母親,她不要母親離開她……
生與死是多麼遙遠的一段距離,上天不能如此殘忍地剝奪她惟一的親人。她已經失去了從未領會的父愛,難道連母愛都無法擁有了嗎?
暗嚴看著眼前的小女孩,突然趨前一把緊擁著她,她一滴滴眼淚都化在他干皺的心田上。
他抱緊懷中的她慌亂喊道︰
「別哭,別哭了……我一定會想辦法救她的……」
在他懷里哭泣的這個小女孩,竟是他的骨肉,小漁竟懷了他的孩子!他竟然從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