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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心男子 第40頁

作者︰關雅

羅敷要笑不笑地皺了一下鼻子。「可是我們的觀念簡直相差十萬八千里,日子一久,你會受不了我的嘮叨,爺爺說你就是因為受不了前兩任老婆的嘮叨及嫉妒,才花大筆錢離婚的。我是很善妒的,光是看你和丁璦玫在一起,我就逼供逼得沒完沒了,合不攏嘴。我們之間一定行不通的。」

李富凱氣老人多嘴,吃飽閑來無事做,淨是趟混水。「事到如今,我不解說清楚是不行了。羅敷,我離婚的原因並不是單單受不了女人的嘮叨嘀咕而已。」

「是什麼原因?如果是喜新厭舊的公式就算了。」羅敷接過他的手帕,擤起鼻涕來。

「一個讓我戴了綠帽子;另一個靠我的名氣成了紅透半個世界的名模特兒後,嫌我不夠稱頭,不過她們在一個月後便都後悔了。」他笑嘻嘻的說著。

羅敷瞪大了眼,倒抽一口氣。「我不信!」

「你最好相信。」他不悅地說。

「有人承認帶綠帽子時,還能像你這麼興高采烈的說話嗎?好像你考試掄元一般。你至少該裝出一副怒氣沖天、滿臉橫肉的樣子,才會較具說服力。」羅敷篤定他又在說笑,因為他喊了太多次的「狼來了」。

他翻了一個白眼。「為什麼我一定得生氣?我並非真的清白、無辜到可以去責難她們,這五年間,我只顧公事,反而忽略了她們,當她們可以有更好的歸宿及廣闊的天空時,我不放她們走,又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羅敷訝然的道︰「可是……你還是付了贍養費。」

「那個無關你我之間的事。」他一話帶過,不想討論。

「可是我們在觀念上──」

「在觀念上,我們的確是截然不同,卻也沒有矛盾之處。觀念是可以經過溝通後再截長補短的。我需要你,不僅因為愛你而已,而是你會讓我反省,教會我謙卑的好處,」他會心一笑後,又補了一段。「更重要的是──可以將你高超的損人技巧及創意傳授給我。就看在我這麼虛心求教的份上,請你再三考慮。」他希望羅敷會再次蹦出「好!」就像他上次跟她求婚時一樣。

然而羅敷只說︰「我會考慮的。你該出去了,雞頭別忘記對準我的位子。」

他看著羅敷,大有言者諄諄、听者藐藐的無力感,好久才問︰「你一個人在這兒休息可以嗎?」

「我想回家。」

「我帶你回去。」

「不用!」羅敷大聲地將話喊出,要他打消這個念頭,「我的意思是說,你還得主持晚宴,掃了其他人的興致不好。」

「那我請爺爺帶你回去。」

「真的不用,請老戴我回家就好了。」

「不行!一定得有人陪你,我才放心。」他攢眉來回踅了一圈,靈光一閃。他怎麼會沒想到解鈴仍需系鈴人呢?羅敷之所以排斥他,就是因為還不能適應他的身分;基本上,他並沒有變。而在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有四個人。一個是他爺爺,不過羅敷會認為他是在幫孫子挽回局面;一個是他母親;一個是王克霖;而這兩人遠在瑞士,遠水是救不了近火的。

最後一個便是丁璦玫。

「我找人陪你,你別亂跑。」他說完就忙沖了出去。

※※※

大轎車沿著山路攀緣直上,李富凱和李介磊兩人坐在車後,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李介磊以余光瞄了一臉躊躇的李富凱,從酒櫃里拎出一瓶laphroaigscotch及一只杯子,倒了些金黃色的液體,將杯子遞給身旁的孫子。「吶,接著。听說這威十忌純得可壓驚。你說你離大限還有多久?」

「看這條路還有多長而定。」他將手肘靠在扶椅上,撐著腦袋。

「那是短得可憐了。親家翁的地盤剛過,你可以開始倒數計時了。」李介磊比了比才飛逝而過的羅正宇的房子。

李富凱聞言突然地大喊一聲「停」!一陣既恐怖又尖銳的煞車聲赫然穿破寂靜的夜空。

下一秒,他人已平躺在車尾,端著酒抽煙,翹首凝望眾星拱月的黑夜美景。他尋了一下,略過獵戶座,直看著頭頂的北極星,暗地祈禱。

究竟有沒有用,他不知道。不過,這是他第一次將運氣交出去。

他將煙頭丟進酒杯里,目睹灼熱的火焰在杯中耀亮,像是在黑夜里狂躍的金色舞娘,一分鐘後,累了、喘了、無力了,才慢慢的低垂俯頭且至盡沒烏沉。

從他再次坐進車,隨車奔馳于鵝卵石車道,直至此刻屹然佇立在大門前,前後不消三分鐘的時間。這三分鐘里,每一秒有其彌足珍貴的滋味,有時他希望時間能走快一點,有時又希望時間靜止最好。

當他要伸手開門而入時,門倏地被拉開,他一瞥見羅敷手里拿著兩封信出現在他面前時,便怔忡地愣住了。

「你還要站在外面多久才肯進來?我可沒叫你罰站。」

「羅敷,直接給我答案就好。」他雙手抵著門,不耐地催促著。

「你先進來再說,外面冷颼颼的。」說完轉身撇下他走進客廳。

他煩燥地扯掉了領帶,緊跟在羅敷身後,追問︰「璦玫人呢?」

「她先生來載她回家了。」羅敷淡淡地回道。

「她有改變你的想法嗎?」他伸出雙手想將羅敷擁進懷里,但是才剛舉起來便又落了下去,直插入褲袋內。

「沒有。」

「所以你早做好了決定。既然如此,羅敷,別再折磨我,你趕快告訴我你的決定,我好辦事。」他低啞的音調里透露著大勢已去的絕望。

「好!」羅敷干脆地說,倏地回轉過身,坦然迎視他的眼眸,「我要辭職。這是我的辭呈,麻煩你過目一下,可不可以請你順便幫我寫封推薦函?」

「羅敷!」他低喊了一句。「我不會給你寫任何推薦函的,更何況你逾級呈報,請辭不準,予以駁回!」他接過信,連拆都沒有,就將信封對折再對折,然後猛地一撕。

「你說過會照章辦理的。」羅敷皺起眉頭,看著白花花的碎紙散落在地上。

「我是說會照家規辦理,我們之間是家務事。你要辭職可以,但別來找我!」真是搞不清楚狀況了。

「可是我急著應徵新工作。」

「工作的事可以等到日後再商談,我們先把事情解決以後,有你要我寫幾封推薦函都可以。」李富凱打算先跟她拖延段日子,再想個拒絕。他絕不放她走!

「那樣就太遲了。」羅敷撇嘴道。

「不會太遲,不少人都是抱著騎驢找馬的心態換差事,等你找到新工作後再遞辭呈吧!」他昏頭了,竟然會冒出這種話!

「我已經找到了!」她是語不驚人誓不休,「只不過找到的不是匹馬,而是頭騾子!」

「羅敷,」他的耐性已耗用殆盡。「騾子不比驢好到哪里去,可慢慢找個更好的。」

羅敷走近他,慢聲慢調地說︰「可是騾子跟我發誓說他很耐壓,可肩挑重任的。」

「你說什麼?」李富凱迅速回轉過頭,看著羅敷無辜的臉。「你再說一遍。」

「我不要,騾子好像還有重听傾向。」她不理會他愕然的表情,又遞出了另一封信給他,見他遲遲不肯接過手,才將肩一聳,拆了信讀了起來。

「誠徵長期飯票一職。竭誠歡迎肯吃苦耐勞、耐磨、耐高壓之淑善君子前來應試。年齡三十五歲整。茲因大于這個數字者,恐有礙優生學;小于這個數字者,恐心浮氣躁,勿試!其特殊技能,若有狗掀門簾全仗一張嘴之能者,予心優先錄取。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話我打算登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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