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是淺水蛟龍遭蝦戲!自從認識她以來,他是啞巴吃黃蓮,有若干的苦水無處可吐,此刻也只有認栽了。
「那你現在翻到哪里了?」他沒風度的從她手中抓過書,定眼一瞧後,兩道劍眉便忽地高聳然後下垂,皺成八字眉。「看錯章節了啦!這是男人才需要看的,你該看女人的章節才會對癥下藥。」然後將書丟還給她。
她一本正經地接下書,理直氣壯的跟他解釋︰「我只是想確定你的步驟無誤。」
一听到她這番話,他當下就被自己的口水噎著了,痛苦地吼出來︰「你當我們是在練全民健身操!抑或是國民操!還得要求動作整齊畫一、步驟無誤嗎?真是婦人之見!短視!」
羅敷氣得「啪!」一聲地重合起書,抱著它站直了身,扭頭便走向臥房。
他眼睜睜地看著羅敷扭著性感的臀、縴細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終于忍無可忍地發作了。
「你就抱著那本該死的書進入夢鄉好了,我今晚血氣正旺,就睡客廳喂蚊子!簡直污辱人!」
他才剛說完話,羅敷就將枕頭及被丟了出來。
※※※
翌日,他就被羅敷罰寫「太座之見絕非婦人之見」三十遍。
可笑的是,他竟真的動筆了!他遮遮掩掩地在大辦公桌上刻鋼板,還特別交代鄭小姐在門口坐鎮把關,閑雜人等一概回避。
今晨上班以來,每隔半小時,他的腦海里便會自動插播進半小時的廣告,內容不外乎是嬌妻玉體橫陳于他的錦被上,對他的發出嚶嚀的嬌喘聲。他摟著她、膜拜著她,吻遍她全身如凝脂般的肌膚,逗弄她高聳可愛的酥胸,吸取她自然天成的香氣,彷佛就要化在她的溫柔鄉里,當他要帶著他親愛的老婆進入飄飄仙境時,畫面便「滋」一聲中斷──而這一切的良辰美景竟是拜那杯該死的白蘭地之賜,想來就令人嘔血!
他嗚乎哀哉地搖頭嘆氣,惋惜自己竟壞了「無欲則剛」的座右銘,心想上蒼一定是在懲罰他過去玩世不恭的態度,才會降下這麼一號天敵羅大小姐來折騰他。怕就怕這一段鳳求凰曲子還沒唱完,他已奄奄一息、回天乏術。
他瞄了眼桌上的石英金鐘,隨手按了內線擴音,請鄭小姐轉人事室。
當羅敷的「人事室,您好」從擴音器傳出時,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抄起電話筒,彷佛她就倚靠在他耳際低喃似的。
「喂!人事室,您好!」她重復道。
「小敷,是我。」他嘴里餃著一支鉛筆,低沉著嗓音道。
她冷冷的反問他一句︰「你是誰?」
「你丈夫!」他咬牙切齒的吐出這三個字。
「哦!你早講嘛!找我有什麼事?」
李富凱氣昏了。先生找太太聊個天還得有個正當理由嗎?但他忍氣吞聲,改以低姿態口吻說︰「我寫完了!咱們出去吃中飯,順便交作業。」他已經開始想念她了!
「我沒空!電腦資訊系統室的工程師正在幫我安置新的軟體系統,我走不開,你很閑是嗎?」
「正事都給我擺平了。」他皺起眉,想著他這麼在乎她,而她竟然一口回絕他的提議。他要下樓去把那台電腦砸了!
「太好了。既然如此,相公,麻煩你再用英、法、荷、德、義語將那一句翻譯出來。不用多,照樣三十遍就好!」她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你還會哪一種語言?」
西班牙!但他沒吭氣,只是冷冷地說︰「你別得寸進尺,小番婆!我今晚約了羅曼打網球,甭等我進門了,你繼續抱著那本書作你的春秋大夢吧!噢……對了!你就夢到周公時,別忘了順便替我上冤情。」
「什麼冤情?」
「你就稟告他,草民李富凱我,和老婆已拜了堂,也行了周公之禮,但就欠臨門一帖,請他賜教!」
「你莫名其妙!」喀啦!一聲她就掛了他電話。
第四夜。她的確乖乖听他的話,不僅沒等他,還將大門反鎖,教他有了鑰匙也開不了門。他連藉口都懶得找,就板著臉跟著大舅子回老丈人家,睡在太座出閣前的閨床上,大嘆英雄氣短。
見了這般光景,老丈人羅正宇也著實吃了一驚,沒料到竟是女婿先跨進他的門檻,費盡心思想旁敲側擊的試探,沒想到女婿竟坦蕩蕩的回了他五個字──「翻臉不認人」。
如此看來,他倒小看自己的女兒了!
※※※
周五下午,李富凱的火氣已達沸騰狀態。他板著一副人家欠錢不還似的棺材臉,從一樓證券部延著階梯直上至每一層樓,給予職工精神訓話,而且階級愈高,被他點名的機率就愈大。
在十四樓時,他的炮火轟得最響亮,雖然未達破口大罵的程度,但他似有若無地擺出一張笑面虎的表情,教人見了直打哆嗦。
他先把人捧得高高的,再將人重重地摔在地上,狠狠踩上一腳。
「林副總!你年輕力壯、四肢健全,干起事來魄力十足,追起美女時的速度迅如閃電,教我見了都自嘆弗如,但……跑腿的事,你一定得差秘書去嗎?她該不會是應徵女佣及跑堂官一職吧!她的契約書拿給我瞧瞧……白底黑字,人家擺明是高級專業秘書!下次下雨時麻煩你自己摺傘,女朋友也自己追,要不情書柬拿給我試試功力。但我丑話可先說在前頭,就不幸被我追到手,可別怪我搶妻啊!都坐上這個職務了,還這麼沒有概念,不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下回招怨、被人下蠱,請別怪我沒早跟你說。」
由李富凱一手提拔上來的林剛,這回被電得莫名其妙,不過他總算知道收斂自己的神氣勁,只道自己呼風喚雨、指使人過了頭,才氣跑一個秘書,這回又惹毛了新人,總經理好意來警告他。
「潘經理,我知道你的工作能力非常強,搶標的成績所向披靡,做起正事也是比三個大光棍都扎實。但一面下標單,一面和男友熱線追蹤也不是長久之計。我看不如這樣吧!乾脆幫你申請加設另一張辦公桌,看是要紅木、檀木、檜木或是浮木任你挑,然後再延請你那位白馬王子來我這兒辦公好了,免得讓你心猿意‘馬’。」
才三十有二便擔當重責的潘經理只好趕快放下長途電話,打開電腦,猛打投標書。
「鄭小姐,你成天穿得這樣暮氣沉沉,實在是會觸自己霉頭。要把套裝穿出精明干練的韻道,公式是有千百種。你一定要非黑即藍嗎?淡雅鮮明的色系不是怡人悅己嗎?改明兒嫁不出去,別推到我頭上。」
鄭秘書只得笑著點頭應是,她也不喜歡死氣沉沉的裝扮,既然總經理揮棍打蛇,她也樂得隨棍上。
董事長室大門一關,原本雙手背在臀後的李富凱三兩步就直沖至辦公桌,一靠坐桌緣,撈起話筒,直接便按下人事室的內線。
「小敷嗎?」
「富凱!」
他一听到她那悅耳、如天使般的音籟應了他一聲,頓時煩惱盡消,本來已移位的五髒六腑頃刻間陡然全部歸了位。
「富凱,你那邊的情況嚴重嗎?有沒有被台風尾掃到?」
「什麼台風尾!外面風和日麗、艷陽高掛。」因為台風眼在此。
「那準是還沒刮上你那層樓。大夥紛紛來電通報,說那個暴君總經理這回真的發飆了,听說林副總也被叫進自己的辦公室,大門一關,照理一推,也該是被修理了。好耶!」
太好了!早知修理林剛可博美人一粲、連聲叫好,他早刮得林剛胡子清潔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