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璦玫不語,淚潸然直下。「他已經一蹶不振了,也賠不起命。只是高估了我對你的影響力。」
「這樣最好,回去告訴他,離我爺爺遠一點,少打如意算盤!若你聰明的話,趁你年輕還有本錢時,趕快找個好婆家嫁掉,否則待在天母那幢烏煙瘴氣的房子里,不會有好日子過的,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的忠告。」才剛撂下恫嚇之語,他便輕抬手指招來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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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富凱腋下夾著一疊厚報紙,怒氣沖天地從大開的電梯走出來,像陣陰風似的直走向董事長辦公室,經過女秘書的桌前,隨口對著一臉倉皇、正要起身的鄭月美大吼一聲︰「你給我坐下!不許動!」
然後急速繞過鄭月美的辦公桌,跨進旋開的自動門,來到大桌前,將王克霖快遞給他的二十份歐洲金融報導一古腦兒的全摔在大桌上。
他雙拳緊握地抵在桌面,以臂撐著身軀,強忍下怒意,甚至在李介磊走入辦公室時,他都保持一貫的姿勢,就像是頭受了傷、怒氣一觸即發的猛獸。
「富凱──」
「別惹我!」他一口打斷李介磊的話,旋身死盯著老人,年輕的黑眸里閃爍出狂亂、白熱的火焰。「為什麼你要她出現在我面前?」
「富凱,解鈴還需系鈴人啊!」
「她不是我的系鈴人。」他眯起眼糾正老人。
「你既然有了這份認知,為何還讓她擺布你的情緒?」
「我的情緒失控是因為憤怒,源自厭惡的憤怒。」
「你感到憤怒,那是因為你氣她不義,並不是真的愛她,七年前沒有,現在更不用提了!要不然,你會設身處地的為她想,你會不顧一切的呵護著她,因為這就是你。」老人一語道破孫子的行徑。「你只當她是妹妹罷了,一個溫柔婉約、漂亮動人、可讓你重建舊時童年歡樂的戰利品!你找的是一個做賢妻良母的女人,卻不是一個會令你牽掛、痴狂的妻子。」
李富凱不語,直迎視老人的眼。
「事實上,只要璦玫嫁了你或富榮都是件悲哀的事。她的個性太柔順,雖然出身嬌貴,卻沒一點性子,若璦玫真嫁了你,恐怕她僅存的愛也會被你抹煞掉。基于這點你就該釋懷,更該停止折磨自己。」
「你錯了!我的確愛過她,也很在乎她。」李富凱深深吸了一口氣,偏過頭反駁道。
「你在乎個頭!你們兄弟倆的個性雖然找不出一點相似之處,但一扯上感情的事倒都成了睜眼瞎子。富榮得不到她的愛,自甘墮落;你則是因為得不到她的人,得過且過。兩個人都把她當成娘似的搶來搶去!你看著我的眼楮,再跟我說你愛她吧!我以性命擔保你說不出口。」李介磊氣孫子的頑固。
李富凱像個大理石雕像一樣,冷冷回視老人,片刻後才打哈哈的說︰「你以老命要脅,我豈敢重吐一句。」
「少跟我油腔滑調!」老人痛心的轉過身,幽幽地說︰「你一定還在怨我。」
「我沒怨過你,只是自認倒楣,我這一生倒楣慣了。」
「你是該怨我才是,畢竟我肯的話,當年還是可以中斷富榮與丁通謀的詭計的。」
「你已提過了!你是怕我糟蹋良家婦女,才袖手旁觀的。」李富凱沒耐性听這麼長串的恩恩怨怨,所以想打消老人內疚的表白。
「不是!」
「那麼就是因為我是候補的,所以一旦富榮看上我未來的老婆,我也得眼睜睜的讓出,反正孔融讓梨嘛!少吃一口也餓不死我。」他雙臂環抱胸前,以臀靠著桌緣,低頭看著皮鞋,挖苦自己。
「你正經一點行嗎?」老人憋住笑,佯裝氣結的模樣。這般情景讓他回憶起孫子小時候被姑姑告了冤狀的德行,一副要殺要砍任憑處置的傲慢樣,簡直狂得不減當年。不過他這個表面上鐵石心腸的孫子有一個弱點──最怕自己所關心的人使出「動之以情」的招術!
「我夠正經了!你每次都來這套,以這種方式暗算我!」
「因為我屢試不爽!」李介磊也不否認。「富凱,你父親與我不合,所以他才帶你母子倆移民瑞士。你雖沒在我的屋檐下長大,只在寒暑假才難得回來一趟,但我從沒少疼你一分,竭盡所能的想彌補一切──」
「這些都老掉牙了,你非得三天兩頭這樣回鍋講古嗎?」
「你別打岔!我現在要說的事是我這些年來一直不敢面對的錯誤。」老人走向沙發,坐了進去。「雖然富榮受寵,但卻認為是你奪走了他媽媽,再加上你那些姑姑的挑釁,他更是恨透了你。我也知道你不想回來,因為富榮總是對你頤指氣使,其他人也總是偏心袒護著他,這些我都看在眼底。我很欣慰你爸爸把你教得如此成才,比起我來是好太多了!」
李富凱蹙眉問道︰「什麼意思?」
「你父親和我之間的關系一直是不成熟的互相較勁。他走時曾不顧你母親的反對,和我達成兩項協議。我告訴他,就要我放他出去闖天下,就得留一子給我做接棒人,另外是讓你每年回國兩趟,這樣才可以顯示出誰才是那個管教有方的人。老天明監!我這老頭是輸得一塌胡涂,甚至沒機會跟他和解。」老人說到此,眼眶已是溢滿懊悔的淚。「與富榮相比,你有主見多了,更不為人擺布。七年前,我與丁通謀在表面上雖是老交情,但骨子里卻是爾虞我詐的,但我年事已衰,玩起手段也力不從心了。明眼一瞧丁通謀想藉璦玫來控制富榮,我也有自私的一面,不願見他得逞,為了鞏固我的一片產業,便眼睜睜讓富榮娶丁璦玫,造成你對他們的恨,讓你在恨中求生存,就是想引出你報復的念頭,不去成為丁通謀打擊我的工具。所以你該恨的人是我,是我這個愚昧、智昏的老頭,不是璦玫!」
「往者已矣。這些都是過往雲煙的陳年舊事,你再後悔也無濟于事,既喚不回你兒子,也救不回我老哥;我也沒恨過你,我如果留有那麼一絲恨的話,根本不會待在參石。」李富凱憤慨的想將話題一筆帶過。
「那麼原諒璦政──」
「再提她一句,我就離開參石。」李富凱的脾氣又冒上來了,他咬牙切齒的警告老人,「你要我再討房媳婦、生個曾孫,我會讓你如願以償,但若要我走回頭路,去娶富榮的寡婦的話,抱歉!那是痴心妄想!」
「你說啥?」老人強壓下喜悅,不動聲色。
「你耳聰目明,知道我的意思。我說過會給你討房孫媳婦,但規矩由我定,你若敢插手攪局,我會讓丁通謀來接手你的產業,姑且看看我有沒有這份能耐!」他說著走進休息室,五分鐘後換了套休閑裝出來,不瞧老人一眼便跨出了辦公室。
老人盯著孫子的背影,喃喃自語︰「你當然有,但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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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富凱大跨步的走出辦公室,全身蘊藏的那股氣勢磅礡的怒火,正冒著殺氣騰騰的白煙,直貫上他的腦門頂。而此刻坐在門口的鄭月美,因為先前沒來由的挨罵已是嚇得涕淚漣漣,這回見他又憤怒的出來,更是驚得跳了起來。
面罩寒霜的李寓凱將雙掌抵在鄭小姐的辦公栗前,冷酷的警告她︰「你坐好,別動。」
可憐的秘書只得強按捺下委屈,點頭滑進了自己的辦公椅,哽咽地縮在一端。
「你給我拉長耳朵听清楚,我最恨受不起驚嚇又膽小如鼠的秘書。你趕快把淚給我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