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一樁婚姻只維持八個月,便就此落幕。
兩年後,他又娶了第二任老婆,這回是一個叫妮可、嬌艷動人的法國紅模特兒。盡避是她主動出擊倒追法蘭克成功,人家本以為她受西方開通的觀念薰陶後,會較前者更明事理,不會大吃飛醋。豈料結縭不到一年,第二任老婆就因為法蘭克收到幾封愛慕者的信,又打翻了醋壇子。但克霖總是抱以懷疑的態度看著老板的婚姻發展,所以他堅信真正的原因還有待考證。
在經歷兩次慘不忍睹的婚變後,教法蘭克一見女人就落荒而逃。參加演講會時還特別雇請數名保鏢,用意不在擋子彈,而是防女人。
所以克霖探討前因後果後,下了三個結論。
首先,法蘭克並不是見一個愛一個的花心蘿卜,在男歡女愛這檔事上,他還是挺有原則。克霖留親眼目睹他將一個投懷送抱的美女轟出辦公室,原因是──他只是單純的要找一名工程師,可不是一個兼跳月兌衣舞的兔女郎。這讓克霖深深體會到「無欲則剛」的好處。
其次,法蘭克這個人毫不濫情,但他怕愛吃醋的女人,因為他牙不好、口味淡,嘗不起太酸咸的滋味。
再者,他根本還沒遇上一個令他在乎過的女人,倘若這個女人真的存在,哪怕她只有一歲大,都是件可喜可賀的事。
※※※
台北新店「羅敷!起床羅!日上第二竿了,還蒙頭大睡。」
「幾──點──了──」一陣咕噥聲從被單里傳出。
「七點一──」那個「刻」字還來不及月兌口而出,床上的被單在瞬間便一掀而起,當下陡然躍起一個蟄伏物,砰地飛奔下床,一溜煙奔出狹窄的房門,留下被驚嚇過度的羅蘭,兀自呆愣在門邊。
「蘭兒,你妹妹人呢?」戴著一副老花眼鏡的羅正宇拎著一份報紙經過時,忍不住探頭問個究竟。
「還會在哪里?當然是‘茅坑’!」定神後的羅蘭說著就走出妹妹的房間,跟隨父親進入飯廳。
飯廳里,已坐著一長一短的兩個人影,長的人影是羅正宇的長子羅曼,短的則是羅曼才五歲大就伶牙俐齒的女兒羅子桐。
羅正宇的長媳張慈敏端了三個盛著醬菜的小碟子,從廚房走出來,巡視過餐桌後,抬眼問小泵,「小敷呢?還沒起床嗎?我去叫她。」
「嫂子,不用了!她已經一頭竄進浴室了。」在大學里擔任助教的羅蘭,說著便坐進子桐身旁的椅子。
七點四十五分。羅曼和張慈敏起身準備離開。
羅曼拾著休閑外套,回頭瞥了一眼穿著襯衫及窄裙的小妹,安慰地說︰「小敷,我們沒法等你了,再等下去連你嫂子也會遲到。你自己搭公車吧!下回請早起,地震才不會那麼頻繁。」
羅敷懊惱地掃了她大哥一眼,做了一個鬼臉。
這樣的情節就像是連續劇的片頭主題曲,一周七天會有五天在羅家上演,逢周末、例假日才得公休。
服務于公家機關的羅正宇,在三十四年前娶了浪漫、天真的林玫雪。結縭一年便懷有身孕的太座,絞盡腦汁想給寶貝取蚌好名,林玫雪對一位法國劇作家暨詩人簡直是崇拜到了五體投地的地步,踫巧她托付終生的伴侶又姓羅,于是長子就叫羅曼,三年後的第二胎,不論男女都篤定叫羅蘭。
這封夫妻原本打算響應衛生所「兩個孩子恰恰好」的宣導政策,沒想到五年後又蹦出另一個女娃兒。羅正宇開玩笑的一句戲言傳入太座的耳里,又激發了林玫雪的靈感,也為小女兒帶來不少困擾。
從小學、國中、高中至大學,羅敷最痛恨的一件事,便是自我介紹,甚至于就業面試時,也逃不過那一句──羅敷有夫。
※※※
八點五十五分。
靶謝正值暑假,交通擁塞的情況稍微改善。羅敷不時低頭瞄手表,慌張、踉蹌地緊跟在同事腳踵後,一如成群急涌的沙丁魚,迅速地鑽入參石國際企業大樓,兩步並做一步地沖向四座可搭載二十名乘客的大電梯。大夥急得焦頭爛額,人是愈來愈多,偏就沒有一座電梯下來。每個人皆心懷鬼胎地將公事包擋在胸前,揣度哪一座電梯會先下來,以便瞄好準頭,搶得先機。
四、三、二、一。叮!
鈴聲一響,電梯門赫然地在羅敷眼前大開,她根本不用勞動施力,就被擠了進去。她站在角落,手接著鈕,看著蜂擁而上、拚命想擠入電梯的同仁,于是好意地往門邊靠,以方便其他人移動,就在她無暇留神之際,竟莫名其妙地被人用一頂,頂出了電梯。她還來不及站穩,就瞥見了心儀多時的白馬王子──鄔昱人,而用將她頂出電梯的人就是他!她眼睜睜地看著對方丟給自己一個抱歉的眼神,電梯門就緩緩地關上。
羅敷自認倒楣地嘆口氣,決定了一件早該做的事──爬樓梯。
也唯有在造極燃眉之急的時刻,羅敷才會謝天、謝地、謝自己是「下層階級」。因為走五鬼財運而發的老板是個頗迷信的老頭兒,他堅信「四」不吉,所以才將四樓分派給無營業利潤、卻不可或缺的行政部門,舉凡人事室、會計部、稽核室、電腦資訊室、檔案室、公關室、采購部、物料室、總機等,全一古腦兒地被塞入將近四百多坪的第四層樓,好險面積夠大,能容納下這麼多五花八門的部門。
羅敷爬過一樓的參石證券交易所、二樓的參石外匯部、三樓的參石期貨交易所後,終于氣喘如牛地靠在安全門邊──安全上壘!
參石企業規模雖大,但再好的公司總也免不了會有為人詬病的政策,不過談起它最善良的施政,莫過于「三不」──不打卡、不扣錢、不惡性加班。但是一旦遲到被逮,後果卻相當嚴重,不僅影響個人的年度考績,也會連累到上司的聲譽,就是這條連坐法狠了點。
「早安!」她大喘一口氣,對著其他部門的同僚打招呼,然後筆直邁向盡頭的人事室,打開防音效果絕佳的玻璃門,走近自己的小辦公桌前,摔下懸掛在肩上的包包。
「早!羅小姐,麻煩你將上午十點第一批面試人員的履歷表準備好後,送進我的辦公室。」話甫落,年過四旬、身段中等、稍胖的人事經理安先生已端著一杯茶,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羅敷順手梳攏及背的長發,用個大夾子固定發束後,便擱下其他事,先行處理安先生的指示。
截至今日,羅敷自認是位相當幸運的私人秘書,因為個性嚴肅的安先生雖然行事一板一眼,卻從不佔下屬的便宜,舉凡倒茶、買午餐、繳電費、跑銀行等瑣碎小事,他都自己親手做,從不麻煩羅敷。
這讓羅敷與十四、十五樓的高級主管秘書相比,是自覺有尊嚴多了!
至少安先生不會因為天空下了一場滂沱大雨後,一進門就丟一把濕漉漉的傘傍她摺。這大概就是薪水少人一半,但尊嚴多人一倍的好處吧!
羅敷將整理好的應試履歷送進安先生的辦公室後,旋身朝豪華的會客室走去。兩年半前,她也是在這里接受安先生的面試,那時她一共寄出五封應徵函,其中三家通知她去面試,約談後的結果皆被錄取。而她之所以挑上參石,並非看在廟大菩薩靈的份上,而是因為安先生是當時三家公司里,唯一沒月兌口冒出「那四個字」的面試主管。
十點時。
應徵人員陸續出現在羅敷坐鎮的招待室內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