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晉歡明白夜晚山上一定比平日冷得多,然而讓她溫暖的不是他的舉動,而是他體貼而縴細的心,暖融融地包圍著她,她不知道他是個如此溫柔的人。
她隨著他走入一條小徑,只不過幾步,眼前便豁然開朗,一片草地隨著山坡蔓延,周圍的樹林宛如保護草地的屏障,闢出一片安詳的幽篁天地。天氣陰雲不定,山氣顯得格外清新,草尖上垂著露珠,整個大地一閃一閃的,仿佛天上的星星都跑下來了。
晉歡訝異而驚艷地環顧四周,「台北怎麼會有這種地方?!」
「美吧?」他笑答。「等等更美,今天有流星雨,空曠的地方最容易看見。」
「流星雨?真的?」她似乎不相信自己有這樣的好運,美麗的事物都在這一天讓她遇著了。
「新聞報導過,你連新聞也不看?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工作太忙了對吧?」他自作主張地說,還極自然地拉起她的手。「看你的手就曉得。」
「為什麼看我的手就知道?」晉歡迅速把手抽了回來。與他的任何接觸都足以令她心慌意亂,這她早就有經驗了。
淨齊微微一笑,就地坐在草叢上。「你手指上的透明指甲油都剝落了,像你這麼整潔漂亮的女人,除了太忙,絕對不會任自己的指甲變成這樣。」
「你對女人可是清楚得很哪。」她哼。
他半躺半坐在草地上,好像十分舒服的樣子,讓晉歡也好想跟進,她沒多加思考,也帥氣地往草地上一坐。
「不只女人,」他手枕著頭,索性仰天躺下了。「應該說我對生活上的敏感度比較高。」
「專門花時間注意這種小事?」晉歡半諷半訝。
「應該說,注意我周遭的事。」他的視線在夜色中轉向她,「你不是問過我,為什麼不回去接我父親的事業?一來,我對于家族事業完全沒有興趣,一點也不想把自己丟進那工商業界的洪流里;二來,」他的眼光轉回去面對天空,仿佛對著天空說話——
「我不想過我父親的那種生活。你知道,我從小就看他把時間全花在商場斗爭上,沒空顧及他的家庭、他的興趣……不,我甚至不知道他這人有沒有什麼興趣。」他喟嘆︰「這樣的人生,除了錢以外,什麼都沒有,難道真的值得?我不認為,所以我不要。」
「但這是他為了工作付出的代價。」晉歡理由充足地說︰「你難道都不工作的?」
他靈黠的眼光帶著了然的笑意看住她,「你心里一定在想,我講了一堆大道理,其實還不是那種整天晃來晃去、靠老爸的錢過日子的人?」
「我可沒說。」晉歡咕噥著,但事實上,她心里還真的多少有些這樣的想法。
「算起來,我也應該感謝我爸。」他爽朗地說,「因為我爸有許多玩古董的朋友,我從小耳濡目染,也學了不少,足夠我現在賞賞古董、玉石,做做買賣……」他不在乎地聳聳肩。「也沒餓死自己。」
晉歡睜了睜眼楮,對他有些另眼相看。原來他看起來雖然玩世不恭,倒也不是個游手好閑的公子哥兒。
「那你爸怎麼辦?」這樣一來,晉歡就更替程先生難過了。他兒子如此聰明才干,卻不願幫他。「他辛苦了大半輩子,闖出了名堂,你這個唯一的兒子卻一點也不在乎,他一定很傷心。」
「是傷心吧。」他坦然以對。「不過我的姐姐、姐夫們對家族企業倒是很有興趣,也都很乖,我想我爸心里有數,他們比我好用多了。」
淨齊對這事的態度似乎從來都沒搖擺過,如此堅定自己的意念,反而坦蕩自然。每個人頭上一片天,何苦強逼他人?
「其實你說的對。」晉歡的語氣中有股單純的誠懇,「人各有志,像你這樣選擇自己喜歡的工作,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你說錯了吧?」他揶揄地笑道,「你不是應該鼓吹我回去當我爸的繼承人,好保住你的雜志社?」
「嗄?」晉歡愣了愣,這才傷腦筋地發現,事實和她所希望的狀況還真是相抵觸的。
她懊惱而認真的模樣讓他不由得笑了。他認識過許多女人,但她竟是如此難得地單純。「沒見過像你這樣坦率的女人,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晉歡想了一下,還是覺得不能因為自己的利益而說出違背她想法的話。「你對你爸的工作沒興趣,總不能勉強你。牛不喝水強壓頭,那有什麼意思?」
「可是這麼一來,你的雜志社就要被賣掉了,」他翻了個身,兩手撐趴在草地上,拉近了與她的距離。「到時候可不能怪我。」
晉歡自然而然地發出了一聲低嘆。「那也沒辦法。」
「難過了吧?你啊,不會掩飾,不會作假,喜怒哀樂永遠都直接反應在表情上。」他又像是取笑,又像是不舍得她傷心。「這樣吧,我去跟我爸要那家雜志社,我想他應該會給我,要到了再給你。」
「我才不要!」晉歡直覺反應地嚷。
「為什麼不要?」
晉歡一臉耿直。「我跟你非親非故,為什麼要欠你這麼大的人情?!」
他坐起身來,仿佛十分在乎晉歡這幾句話。「為什麼我爸給你你就肯收,我送就不行?」
「那不一樣,」晉歡十分認真地回答︰「程先生要我幫他勸你回去,那是有條件的,成事之後的報酬,又不是免費,差很多的!」
「那你也付點代價不就得了?」他半開玩笑地說。
「什麼代價?」她本能地問。秀麗的眸子閃著淺淺的波光,二十六歲的女人卻有著十六歲女孩的單純與率真,這使她渾身散發出一股奇異的魅力,兼具成熟感性與甜美純真,迷眩著他的眼、他的心。
靶情的激蕩迅速從他心底涌上……
「諸如此類……」他低低地道,最後一個字還未結束,他已經輕握住她的肩,拉她入懷,同時唇也覆蓋上她的。
晉歡一震,如遭電擊似的驚跳起來,本能地想把他推開、掙月兌他的手,可是他不放。
上一回的吻只是臨時起意的試探,這回卻是熱烈的索求。他的唇堅定而炙熱,佔據了她,舌尖纏綿地移動、吮吻,沸騰著渴望與熱情,一股強勁、誘惑的激流霎時竄遍她的全身,她只覺得天旋地轉。
她知道自己千萬不該在這個時候心慌意亂,然而她的身子、她的心似乎都不听她使喚,她坐著,卻仍雙膝發軟,她乏力地喘息,如果不是他擁著她,她一定要癱掉了。
她的神志昏昏的麻木了好久,才發現他已經放開她了。那雙黑如深夜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清涼的夜風吹著她發熱紅燙的肌膚,她心里一陣羞澀、一陣迷惑、一陣氣怒……
已經是第二次被他這樣莫名其妙強吻了,而且一次比一次令她沉醉失措。這怎麼可以?她不愛他,也不想愛他,他不能這樣!
她臉上的迷亂使她看來脆弱而茫然,無名的火氣使她倏地站了起來,紅著臉大聲指責他︰「你怎麼可以……每次都……不經過人家同意就……就……」
她板著臉,眼里有簇小小的火焰在竄來竄去;淨齊站了起來,本能覺得晉歡大概又要一拳揮過來,而他只能被動地想著是該躲而還是任她出氣——
然而晉歡瞪了他好久,握著拳的手卻始終沒動作,她只是一轉身,頭也不回地朝來時的小徑走。
「喂——」他直覺地沖到她面前堵住她。
被他擋下的晉歡,霎時心里的不悅全爆了出來︰「你攔著我干什麼?!你不要那麼自以為是行不行?!好像只要是女人就一定拒絕不了你的魅力,可以任你玩弄!版訴你,至少我就不吃你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