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擔心,你還有將近一個禮拜的時間考慮。」話雖如此,然而他溫柔的眼眸完全掩不住濃烈的期望與深情。
語瞳快要被他這樣的眼神給燒融了……就吃他這一眼,再多的困厄,她也心甘情願了。
第七章
諸事並不若語瞳想像的順利。
自北海岸回來,慕淮手上立即有一個大案子讓他忙得昏天暗地,光是語瞳想找時間跟他面對面聊聊就不可能,更何況是談分手這麼嚴重的大事。
打電話?那是不尊重人的方式,語瞳連考慮都不考慮。寫信嗎?似乎又太不負責任。既然是她負慕淮,慕淮有權利當面跟她要任何解釋。
日復一日,語瞳更加心煩!並不完全煩她該以何種面貌面對慕淮,不完全煩慕淮將有什麼樣的反應,煩的是一樁心事凝在半空中未了。
事情拖著,以淮不逼她,機票卻悄悄去訂了,時間像在她身後追著她。
失眠的問題在語瞳身上更加嚴重。雖說如果沒有以淮愛情的滋潤,她可能會糟到連日子都過不下去,可諷刺的,以淮的愛卻是教她生活混亂的主因。
這天晚上,以淮興致勃勃地要帶她到北投山上一間精致新開張的日本料理店用餐。語瞳帶著煩擾、失眠的心情去赴約,漂亮的餐廳果然名不虛傳,藤竹隔間,和室小屋,京都和風古樂,滿室異國氛圍,恍若時空移轉。
桌上小碟小碗,家家酒一樣精致中的日本懷石料理,卻仍引不起語瞳的興趣。她眉尖輕蹙。
「你不快樂。」以淮柔柔地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你有心事。」
語瞳抬起眼簾,以淮的眼神充滿了柔情蜜意,往常那種時而易見的高傲嘲諷此時全不復見。她多愛這樣的以淮呵!沒有疑問的,這輩子她是他的了,只不過,她得先向慕淮坦白……。
「你有心事。」以淮再說一次,即使眼神溫柔如前,他仍能洞悉她的心事。「是慕淮嗎?你告訴他了?」
語瞳嘆口氣,搖搖頭。
「就因為沒機會當面告訴他,才煩哪。」
「也許,」他尋思著,緩緩地說︰「我去跟慕淮說?我不該讓你自己去面對,這也是我的事。」
「不要。」語瞳眉心蹙得更緊了。「這是我跟慕淮之間的事,不管怎樣,我會把事情解決的,你別急。」
「我不急。」他誠懇地拉起她的手,用自己溫熱的掌心包住她的。「我只是不想你給自己壓力,我不要你不快樂。」
她瞅了他一眼。
「有沒有可能我不要去美國?」這也是令語瞳心煩的另一個原因,她還不知該如何向家人啟口。
「這給你帶來困擾了?」以淮低聲說︰「我只是不想讓你留在台北,留在慕淮生活的地方,我怕……有什麼變故。」
以淮跟慕淮不同。換成慕淮,他會體貼體諒語瞳的苦處,可是以淮是他自己,他做他認為對的事,而語瞳選擇去愛的人,偏偏就是以淮而不是慕淮。
語瞳飛快地抬起眼簾,反手握住了他的。
「不可能有什麼變故。你怕我重回慕淮懷抱?不可能的。我這輩子已經不能沒有你了,除非是你不要我……。」她突然機伶伶地打個冷顫。「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了。」
她剖心、真切而篤定的告白,讓以淮不由得震顫了下。從她眼中,他看見語瞳無悔的真情、堅定的心意,她強烈的個性表現在愛情上也是一樣的認真執著,他深深被這樣的一份愛所感動,他像被定住了似的,只是呆呆地凝視著她,眼中藏著百感交集的復雜矛盾。
「我是說真的。」語瞳再握了他的手一下,幽柔如夢地繼續她的告白︰「我這輩子還沒談過像這樣的戀愛,沒遇過像你這樣的男人,我不認為我應該再找了,我已經找到了我想要的。」
以淮怔怔望著她,那一剎,他眼眶中隱隱有著水霧,顯得更深更黑,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語瞳抬起視線,接觸到這樣的一雙眼神,看得她的心都融了,渾身血液都沸騰了,然而……。
像被針刺到似的,以淮突然顫了一下,陡地收回了手。那過于激烈的反應讓語瞳有些驚訝,正想問,以淮卻仿佛突然決定什麼似地看了看表。
九點,他不由分說地拉起語瞳。
「呃……我忘了我得回家等一個美國來的長途電話,我們現在走好不好?」
語瞳臉上有著茫然的疑問。
「怎麼會這麼急?我們都還沒吃完啊。」
「改天再補請你。」以淮的樣子是真的很急,拉著語瞳的手直接拿了帳單到櫃台結帳,急到沒等櫃台找錢,便拖著語瞳出了餐廳。
餐廳沒有自己的停車場,一路上許多店面、許多車輛各憑本事停在路邊。以淮的車恰巧停在一間溫泉餐廳門前,語瞳被以淮一直急拖著走,幾乎踉蹌跌倒,不解地喊著︰
「喂喂!別這麼急好不好?也不差這幾分鐘……哎喲——」
說著,語瞳腳下的高跟鞋就這麼拐了一下,扭著了,疼得一腳差點軟下去——
「你還好吧?」以淮慌張地停下腳步來扶,強而有力的手臂支撐住她,她疼得只把全身力量往他身上掛,整個人撲在他懷里。
就在這時,前面那家溫泉餐廳有幾個人走了出來,依稀有人在說︰
「哎,今天怎麼這麼早趕著走?才九點嘛!」
「不行了,我媽今天身體不太舒服,不能泡太久……。」
這聲音……語瞳震了一下!怎麼那麼熟悉?正思索著,又听見那幾個人中有人在說︰「咦?你們看那邊那個女孩子,是不是拍過什麼化妝品廣告呀?」
隨即,當語瞳的神思還來不及轉,立刻听見一聲尖銳的驚呼︰
「天哪!殷以淮!凌語瞳!你們兩個在干什麼?!」
語瞳驚訝地睜大了眼楮,本能地轉過頭去,餐廳門口站著的一群人中有殷瑋蘭,她身邊還站著一位婦人,那婦人銳利的眼神直往語瞳這邊射來。
語瞳忽然想起自己還在以淮懷里,可是她的腳實在疼,緊抓住以淮的手臂,她稍稍離開了以淮一些,卻還是很親密的距離。
殷瑋蘭平常沒事找碴就已夠厲害了,更何況現在抓到了把柄!她走下台階,一步步直罵到語瞳臉上來——
「我就說我哥瞎了眼才會看上你,果然不錯!你說你這樣怎麼對得起我哥!背著他跟殷以淮約會!還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
以淮听不下去,冷冷打斷她︰
「你說話有水準一點好不好?不要像潑婦罵街。」
殷瑋蘭不是好惹的,她的手指指向以淮,罵得更不留情面︰
「我像潑婦罵街,你就有水準了?什麼女人不好吊,偏要去吊你老哥的女朋友……。」
以淮火了,「啪」一聲打開殷瑋蘭的手指,不想與她一般見識,扶著語瞳走向他的車。
一直到關上車門之前,語瞳還听見殷瑋蘭絮絮叨叨不斷的揶揄聲嚷著︰
「怎麼?听不下去了?敢做不敢當啊?……。」
車子呼嘯急駛而去,把殷瑋蘭的幸災樂禍甩在後面,還有那名眼神尖銳的婦人——
那是慕淮的母親吧?慕淮曾說過要帶她去見他母親,沒想到她們卻在這種情況之下見面了。
愈荒唐愈紊亂的時刻,語瞳反而想笑。看來她跟慕淮還真是注定無緣,台北這麼大,偏就這麼湊巧。
以淮一手操控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安慰似地握著她的。
「不曉得怎麼會這麼剛好。」
「算了,這樣也好。」語瞳有點將錯就錯的打算……如此一來,不必擔心如何向慕淮開口了。殷瑋蘭是不會舍不得把這消息馬上報告給慕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