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沖動,何新把瓷盆里剩下的水潑向她。
「哎呀!你要死啦!」
何新便趁這個時候跑進房間,關緊門。朱顏已經下令不準莫愁、解憂進她的房,雖然侍寢很辛苦,只能在椅子上打盹,但是何新也很甘願。
朱顏正放下紗帳,听見何新急促的腳步聲,關切的問︰「何新,你怎麼了?剛剛好像听見你的叫聲。」
「沒……沒什麼。」何新幽幽的把瓷盆放到架上。那麼羞辱的事,他不敢向公主說,「我把水給灑了,等會兒再去打一盆。」
「灑了就灑了吧,你先睡,明兒一早再打。」
「可是萬一夜里……」
「桌上不是有一壺水,到時候就用茶水洗手好了。」
朱顏這麼說正好讓他安心,就怕莫愁還在門外。可是明天呢?後天呢?何新趴在桌上,不禁想起費姐姐對他的好,就連袁公子的妹妹那麼凶,那麼會罵人,但也只是罵他愛哭而已,從來不會這麼羞辱他。
今天晚上,是他當了太監以來,最受委屈的一次。滿月復心酸,化作兩行淚,流也流不完,故人在何方?竟連夢里也無處話淒涼,紛紛淚,愁腸寸斷。
在暗處的袁德芳已經觀察暗園一整天了,一直等到夜深人靜,連那兩個丫環都睡著,他才潛入朱顏的房間。
站在何新旁邊一會兒,決定還是讓他多睡一下。徑自走入里間,掀起珠簾時幾乎毫無聲響,袁德芳注意到那一顆顆珠簾全是珍珠串成,這一面珠簾大概可以讓一營的兵馬吃上一年糧餉。
踩過柔軟的波斯進貢地毯,那張梨花木床雕紋精致,粉色的紗帳繡著奇花異草,並瓖了各色寶石,他突然有種想轉身而去的沖動,但是已經答應史德威,便無論如何也要幫朱顏效勞這最後一次。
他掀開紗帳的細微聲響驚動到朱顏,在她睜開眼楮的同時,他已經把手給搗上她的嘴,她毫無機會喊叫,袁德芳的另一只手則壓著她沒受傷的肩膀,令她動彈不得。
朱顏一開始嚇了一大跳,但是一認出是他,喜不自勝極了,好想開心的笑了,只是嘴巴又被他給搗住。
袁德芳很清楚的看見她眼中的光彩,覺得有點迷惑時,搶著她的手卻被她張嘴一咬。
「噢!你干麼咬我?」他把手縮回,幸好她沒咬得很用力,只留下齒痕。
「誰叫你老是要搗我的嘴。瞧,這回反倒是你自己鬼吼鬼叫了吧!」朱顏得意的說。
他無奈的翻翻白眼。
看他仍舊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死樣子,她突然覺得心窩一暖,他畢竟是來了,這不是夢吧?
「真是稀奇,你居然會想到來看我。」朱顏坐起身瞅著他,臉上有濃濃的喜悅,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來看你的傷。」他定定心神的說。他好歹也是個風里來、浪里去的男人,怎麼可能被一個十六歲的小泵娘搞得莫名其妙。
「哦!」朱顏嘟著嘴,但是很快又眉開眼笑,「可是,你來啦!」
袁德芳模模鼻子,打算對她的笑容視若無睹,「傷口會不會痛?這幾天沒再弄傷了吧?」
「怎麼可能,連吃飯幾乎都不用我自己動手。」朱顏抱怨。
「那很好呀!」
他心不在焉的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那銀色的鋒芒在朱顏的面前閃了一下,害她忽然一愣,想到什麼似的。袁德芳一刀下去,割破她左邊的袖子。
「你干麼割破我的衣服?」朱顏又恢復正常的神志。
「難不成你比較想要我月兌掉你的衣服?」
朱顏下意識的以右手護住胸口,想起那時在野外的情景,不禁羞紅了臉。
袁德芳輕輕一撇嘴角,接著松開布條。因為沒點燈,借著月光看得不是很清楚,得用手指去感覺。嘿,傷口平整,並無紅腫。「會不會痛?」
她舌忝舌忝嘴唇道︰「不痛。」
看見她這模樣,他喉嚨倏地一緊。「不痛就好。」他想了想,還是去把何新叫醒,差點就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他走到外間來何新身邊,輕輕搖醒他。
睜開眼一見是他,何新眼楮大睜的就想起身跪下。「袁……」
袁德芳一手搗住何新的嘴,一手扶起他跪下的身勢。真累,幸虧他身手矯健。
「別驚動那兩個丫環。」
他一提那兩個丫環,何新便又滿月復心酸淚。
「唉!」袁德芳觀察了一天,當然看見何新如何的被欺陵,攬著他的肩,拍拍他安慰道︰「我都看見了,別難過,以後見到她們就端起架子來,相信我,她們會怕你的。」
「真的嗎?」何新抱住他的腰,仰著臉看他的神情,好像是親哥哥一樣。
「听我的沒錯,凶一點,俗話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何新點點頭,只是不太能確定該怎麼做。
「我要幫公主的傷拆線,你去點一盞燈過來,小聲點,別吵醒那兩個丫環。」
袁德芳回里間,朱顏背靠著床欄—紗帳已勾起,看他愈走愈近,她臉上就愈笑愈燦爛。
本來一坐到床沿並沒什麼,但他不知怎地卻遲疑了,竟端了張椅子坐在床邊。
實在很尷尬,袁德芳只好問︰「你干麼一直笑?」
「開心呀!」
他故意拉拉紗帳上的寶石,「錦衣玉食,確實很讓人開心。」
「才不是,人家只是看到你來,所以才這麼開心。」
袁德芳益發覺得尷尬,好不容易等到何新點了盞燈來,叫她坐到桌邊,伸直手臂,他解下護腕,里頭排滿粗粗細細的刀子,本來是暗器,但是他很少將它們當成是暗器,倒是用來切肉削指甲比較多。
朱顏很少去想甚至看看那個傷口,因為太丑了,活像一條蜈蚣貼在身上。她想了想後,忍不住抱怨,「當初為何不干脆把我給殺了,留下這麼難看的疤,教我以後怎麼見人?」
袁德芳笑說︰「你準備以後見人都不穿衣服啊?」
「你當我是誰啊!」
「別動!」幸好他拿刀的手收得快,才沒傷到她,抬眸看一眼她嬌嗔亦喜的模樣,定了定神道︰「我的意思是,難道你出門都不穿衣服?如果你真的不想讓人家看見這道疤,我看就連你丈夫都看不到。」他故意這麼說。
本來他是要說得讓她感到害羞,未料她卻道︰「可是都被你看去了。」
袁德芳听若罔聞的又開口,「再說,依我的經驗,過些時候會慢慢愈合,雖然沒辦法完好如初,但至少不會那麼明顯。」
「需要多少時間?」
「最少也要一年吧。」
「那就是說,一年後才能嫁人嘍?」
袁德芳終于完成拆線的工作,藕臂上只剩下一道粉紅色的傷痕,還好當時的他有難得的耐心,不然隨便縫一縫,只怕到時那丑疤會令朱顏真的寧願把手臂給砍了。
「好了,你看,少了線頭,傷口就沒那麼難看了吧。但現在看看,卻覺得真的好像一只大蜈蚣,何新還說他算過了,正好一百對腳。」他打趣的說。
朱顏低頭看著那道傷口,深粉紅色的肉芽橫在上臂,袁德芳又為她抹上一種芳香而色白的藥膏,她腦子里忽然涌著白色、粉色、紫色、紅色的花海,和飄著的腳上的牡丹花、蓮花……
一道銀色的閃光倏地在她腦際斜砍而過!
朱顏不知道自己又再度尖叫,袁德芳也沒料到她會突然有反應,又因他的手上都是藥膏,來不及搗住她的嘴,他看出她再度失去神志,就像剛救了她後的那些日子一樣。
沒辦法,他只好立即抱著她、吻著她,讓她動不了,叫不出聲,再將她抱上床。
何新開始不知所措,這會兒莫愁、解憂跑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