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育軒在皇上出城後半個多月,立刻來了一位坤寧宮派出的太監,帶來皇後的口信,要容華至坤寧官走一遭。
「皇上才剛走,他就有所動作了嗎?」容華冷冷一笑。她知道這是趙元任使的下馬威,皇後只是個借口。堂堂尚書,現在還是朝中權力最大的人,要她去她豈能不去?
于是她領著小紅、小綠,不到片刻便來到坤寧宮門口,卻意外地被擋在門前。
「寧妃娘娘,皇後請您一個人進去,其余隨從必須留在官外。」守在門口的太監如此說道。
看來里面果然不簡單?容華頜首撤走了小紅、小綠,不動聲色地隨另一個太監進入,對即將面對的陣仗,又加了幾分警戒。
一進到大廳,容華立刻狐疑地環視周道一圈。現在是炎熱的仲夏,坤寧宮內卻鋪上了厚厚的地毯;本應是大批奴僕來去的地方,卻寂靜得沒有一點聲響。
這一切未免太詭異。
「寧妃!」皇後娘娘慵懶的聲音打破寂靜,從內室里悄然現身。
「見過皇後娘娘。」容華行了個禮,抬起頭看見皇後時,又是一陣疑惑。
趙致玉穿著一件大被寬衫,比容華上次見到她時略顯豐腴,卻神態委靡,且望向容華的眼光中有些不耐,似乎不太歡迎她的到來。
「不知皇後娘娘召見臣妾有什麼事?」容華還是禮貌周到,等到趙致玉上座後,才跟著落坐。
「也沒什麼事。」趙致玉蹙眉拒絕了宮女奉上的飲品,開門見山的說明她的用意,「皇上出征了,想到好久沒和你聊聊,就叫你過來。不過,剛才我突然身體不太舒服……
對了!柄丈爺今天也恰好在這兒,就請國丈爺和你聊聊吧!」
她話一說完,毫無意外地,趙元任立即由大門口走了進來,嚴肅的臉在看到容華後開始有了笑意。
「致玉,你身體不適就回房吧!」在趙致玉離開後,他馬上切入正題,「寧妃,老夫也不隱瞞,是我特地叫致玉請你過來的。」明眼人一看即知的事實,也沒必要隱瞞。
「皇上出征後,把政事交給老夫,所以老夫鎮日兢兢業業,不敢懈怠。可是老夫一直有件事擱在心里,總覺得不太對勁。」
「是什麼事惹得趙先生心煩呢?」容華順著他的意詢問。
「這就要從上次居庸關的代理將軍一事開始說起了。」趙元任老謀深算地深探注視她,「七王爺果然不出所料地插上一腳,老夫正想著如何解決時,怎知被寧妃你說一說,最後卻成了御駕親征。林愷這類人才未能遠赴前線為國效力,老夫甚為遺憾。」
這是要她解釋嗎?容華不畏懼地迎視他,淺淺一笑,「七王爺功勛卓著,而林愷有才,但以適當人選而言,林愷確實遠不及七王爺,因此我只好直言利害,請皇上自己決定。」
「我以為寧妃只要多美言幾句,皇上會更重視林愷?」趙元任也笑,但口中的話等于進一步質問。」
「恕臣妾還沒這麼大的能力,只能盡量達到讓七王爺別搶了這個功。」她不疾不徐的態度讓趙元任也戒慎起來,看來要駕馭這個寧妃,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容易。
「那老夫還要感謝你鼎力協助?」說得挺不真心。趙元任縱然不滿意,也不會在這重要時機發作,「這件事把皇上送出了官,卻把七王爺留了下來。寧妃不認為事有溪蹺?」
「臣妾駑鈍,看不出來。」他準備明著和朱翊杠上了?容華即使厭惡極了這種權力斗爭,但仍沉著以對。
裝蒜?趙元任臉皮抽動了一下,仔細看著她的每個反應,「七王爺既為居庸關附近實力最強的人,出征意願又高,就應隨駕而去。然而他如今不但沒去,也沒派兵支援,還故意留在北京城里,老夫懷疑他有陰謀。」
「陰謀?」容華不解,趙元任到底搞什麼鬼?
「沒錯!皇上這一去有大半年不會回來,若七王爺真是刺殺皇上的主謀,那他極有可能趁這段期間起兵反叛!」
「刺殺皇上的主謀?迄今仍無證據——」
「相信我,他一定會行動的。」趙元任截住她的話,逕自往下說︰「我會好好看住七王爺,不會讓他有成功的機會。屆時皇上回朝,知道這樣的消息必定震怒,再來就得靠寧妃幫忙安撫皇上了。」
容華意會到趙元任鏟除異己的意圖已經走火入魔了。他的意思是故意讓她知道這回事,她便不得不妥協,之後只要什麼都別做、什麼都別說,等到朱翊被定罪後,再向朱祈良加油添醋幾句即可。
可是朱翊是這麼容易被算計的人物嗎?
而她是不是又非幫趙元任不可?否則下次被算計的,可能就是她?
「寧妃,你听到老夫的話嗎?」趙元任眯起眼,非要得到她首肯。
「我知道趙先生的意思了。」容華只得先按捺住他,再慢慢想對策。她好慘……不由自主地被卷入一場陰謀風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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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華離開坤寧官的腳步不能說是落荒而逃,但至少她一刻也坐不住了。
出了宮門,小紅、小綠已不知被驅到哪里,她只好一個人慢慢走回對育軒。可是走沒兩步,才剛踏出坤寧宮的範圍,便在一處假山前看到另一個她最不想遇到的人,他正笑著對她點頭示意。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七、王、爺?」若說這是不期而遇,斬了她的頭她也不相信。
「你怎麼能確定我在等你?」朱翊又用著他那「恭喜發財」的臉沖著她笑,語意卻是無盡的調侃。
「既然不是等我,那臣妾先告退了。」容華不想和他多唆,扭頭便走。
「等等。」他身手敏捷地閃到她身前,伸出右手擋住她的去路。
容華料不到他動作這麼快,差點兒一頭撞進他懷里,連忙停住腳步。
「你……」她又羞又氣,卻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只好神色古怪地瞪著他。
朱翊的表情卻頗為扼腕,像只偷不到魚吃的貓。見她不悅,他馬上擺出降服的姿態,「好吧好吧,我承認是在等你。」
「你究竟想干什麼?在這兒等我又有什麼企圖?」她防備地望著他。若朱翊是像趙元任那般威逼,她還知道如何應付,但朱翊軟硬不施,只一次又一次的撩撥她,這……這成何體統?!
「華兒,如果我只是在保護你呢?」朱翊收起笑臉,忽然變得正經八百。
保護她?!
不!她不相信!容華又被他說得一陣心神晃蕩,她恨極了這種失控的感覺。這次是這樣,上次在千秋亭也是這樣,上上次在御書房外也是,還有上上上次……他為什麼能精準地掌握她的行蹤?他為什麼說話非要那麼……令人想入非非?
「你都是這樣保護人的?」冷靜、冷靜,她在心里告訴自己。只要她不動如山,諒他也沒轍。
「否則我怎麼會在知道趙元任找你後,便飛快地趕來坤寧宮呢?」朱翊反問她。
「誰告訴你的?」他連趙元任找她都知道?他到底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見他一味地笑而不答,容華知道他是不會說的,也不浪費時間。「那麼,我現在安然無恙,王爺可以請回了。」她極力冷漠以對。
「你還是對我存有芥蒂。」朱翊看著她漠然的臉,搖搖頭又鄭重地說︰「你想想,自從我回官,哪次你遇到困難時,我不在你身邊的?華兒,你必須相信我。」
他的一字一句都認真無比,她被他說得心慌意亂、猶豫不決。她該信他嗎?她能信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