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問她。」
「不,除非她想說……」西域苦笑的閉上眼,「李諾,我第一次對女人有預感,知道如果她不解套,我們只會彼此互相傷害。」
「听起來好象不太妙。」他還以為讓這兩個人獨處會好一些,現在看來卻是適得其反。
「何止不妙?」西域連笑聲都顯得淒愴,「我以為愛上一個人,會表現出自己最好的那一面,可是百心卻永遠能激發出我最惡劣的一面。」
「惡劣?」
「我用最爛的方式承認我愛她……」
李諾听得無奈搖首,「走吧!听說五樓正在展出朱世煌的建築攝影和模型,去看看。」
「我根本動彈不得。」西域靠著牆慢慢往下滑,最後整個人都頹坐在地板上,「被你說對了,李諾,我真的是誤入情網了,而且……第一次覺得那麼痛苦!」
第九章
走進睽違三天的家,洛洛和托托立刻興奮的沖到西域腳邊喵喵直叫的撒嬌。
西域的眼神更加晦黯,因為兩只貓的熱情只代表一件事,就是百心還沒回來。
「慢慢吃。」在廚房開了兩罐貓罐頭,望著兩只貓優雅的細嚼慢咽,西域發怔的眼神轉向一旁的客房門。
猶豫一秒,他走上前握住門把,將沒上鎖的房門推開。
房里如他所料的沒有半個人影,只有陽台上曬干的衣服在夜風中飄飛。
打開燈,也只見地板上攤放著干掉的顏料,一堆依然還沒處理的雜物箱,還有三天份空掉的泡面碗。
一絲苦笑出現在西域臉上,最起碼他知道這三天百心靠什麼過活。
頹然坐進身後的單人床,他將腦袋埋進手里,突然听見微風吹震衣服的細微聲響。
他抬起頭,怔怔注視陽台上被風吹揚得像要飄走的衣裙,眼前忽地晃過一個影像——
是了!
百心剛搬來那兩天,他在工作室里也是這樣抬頭一望,正好看見她在曬衣服,只是她卻不在三樓的陽台,而是在屋子里,遠遠的、很吃力的用一根竿子把衣服晾到陽台的竹桿上。
原先他還覺得這動作怪異得很,可是經過那玻璃的觀景電梯,回想起百心那雙莫名驚懼的眼神……
他想他弄懂了。
是懼高癥!
百心懼高!而且懼高到連三樓的陽台都不願接近,所以才用竿子晾衣服。
西域不可思議的眼神落向靠近陽台的地板,百心用的竿子正安穩的倒立在那兒。
他蹲身撿起長竿,不明所以的再次望向那些飄飛的衣裙
他知道懼高這回事,但像百心這樣嚴重的,簡直是聞所未聞。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已經飽月復的洛洛和托托踱進房里,喵喵叫的打斷西域的思索。
兩只貓原本安份的在他腳邊打轉,其中的托托卻突然走向地板上的顏料罐。
「托托。」為了不讓小貓打翻顏料,西域猛地伸手一撈,幸運的抱住托托,卻也順勢勾住原就垂落地板的寬大白布。
白色布簾瞬時往下滑落,露出一幅靠在牆上的巨幅油畫。
搶救不及的西域震驚的爬起身,瞠大眼不信的瞪視油畫中的男人。
是他!
在公園抱著洛洛的他;和李諾在S.K.M爭執的他;在超市里掃落一堆洋芋片的他;埋首工作忘記這世界還在運轉的他;在客房里睡到夕陽西落的他;躺在溫泉抬頭看星星說著夢想的他……
每一個他,每一個西域都在這幅畫里!
百心甚至細膩的捉住他每一絲表情變化的瞬間。
西域雙腿僵直的站在與他齊高的畫前,呆愣的目光怎麼也移不開眼前猶如拼布似的畫作。
這肯定是百心在這三天里完成的作品,唯一無法肯定的是她當時的情緒……
她究竟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畫他?
不知在畫前站了多久,直到一陣電話鈴聲響起,他才猛然回神,現在已是深夜十二點,可是百心卻還依然不見人影。
「喂!」不安的接起房里的分機,彼端傳來的啜泣頓時讓他的神經繃到最高點,「……百心?!你在什麼地方?發生什麼事了?百心!」
隱隱的嗚咽里仿佛透露出濃重的醉意,更讓西域的心跳為之停頓,「你到底在什麼地方?百心!」
他幾乎可以想象她醉醺醺的在街上亂晃,可是電話那頭咆哮的風聲卻幾乎快要蓋過百心的哭聲。
「我在……你設計的歐風新社區。」
西域一呆。
歐風是他和李諾在世貿附近的設計,動工不到兩年的時間,根本就是還沒建好的大樓啊!
「百心!你在歐風的什麼地方?」彼端醉酒的沉默幾乎快害他窒息,「百心?!」
「我在……」百心又哭又笑的聲音終于傳來,「歐風……高樓鷹架上……」
「高樓鷹架上?!」西域驚恐的扔下電話,飛快的沖出大門。
☆☆☆
丟下吉普車,西域連鑰匙都來不及拔,就狂奔到馬蹄形格局的歐風,果真在黑漆漆的夜空中找到那抹飄飛的紅色身影。
這一看,卻差點沒把他的膽給嚇破。
十樓!百心竟然站在十樓的鷹架上!
她明明懼高,卻偏偏爬到高處?!
「老天!」千萬保佑他爬到十樓前,她不會從上閑摔墜下來。
西域打算繼續狂奔到十樓把百心綁下來,哪料卻先看見上頭的紅影已經歪斜到半空中——
「不!」他心跳一窒的大喊,再也顧不得沖進大樓爬樓梯,便直接就著眼前的鷹架往上爬,一邊爬一邊祈禱百心不會真的在他眼前摔下來。
大概上帝憐他其心可憐,上頭的紅色身影果真漸漸退回鷹架上。
西域重重吐出一口大氣,跟著探頭往下一望,又再次緊張的屏住呼吸。
老天!六樓就已經這麼高了!
只是他沒有時間品嘗心中的恐懼,西域一步步的往上跨,還不時膽戰心驚的向上望,又不敢輕舉妄動的叫百心的名字,生怕百心一不小心就真的摔下來。
老天爺啊!千萬保佑他安全的爬到十樓,安全的把她帶下來。
好不容易雙腳已經跨穩在九樓,清楚看見百心拿著酒坐在他腦袋上方的鷹架上,西域再次吐出一口長氣。
百心也在此刻低頭看見他,那張被淚水佔據的小臉綻出神志不清的笑容,「你來了。」
她笑著對他晃動手中的酒瓶,整個身軀跟著歪斜的搖墜——
「不!」千鈞一發,西域猛地跨上十樓,伸手緊握住她有搖晃的身軀,更迅速將她緊緊摟抱在懷里。
「老天!」他終于抱住她了。
「你真的來了。」百心笑著,用顫抖的小手模模他的臉,還覺得有幾分不真實。
西域松口氣,這也才察覺懷中的她顫抖得有多厲害。
「我來了!來,把腳放在後面那根桿架上,我們慢慢往回走,只要走到樓台那邊就安全了。」
「不。」百心固執的搖著淚水未干的臉龐,「我不走。」
「別開玩笑了!痹,我們往回走,這里風大又冷,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危險。」
「我不是開玩笑,要走你一個人走。」
望著那張小臉堅決的神情,真的沒有半點想移動的意思,卻也分不清她是真清醒還是不清醒。
西域怔了怔,迫不得已的讓步,「好,不走,我們就坐在這兒。」
努力調整好腳下的距離,不讓兩個人有機會掉下去,西域低頭往下一看,隨即又倒抽口氣的抬起腦袋。
他確定自己上輩子真的欠這個女人,才會這樣陪她玩命。
「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爬上來的?」如果不往下看的話,眼前的台北夜景還算不錯。他勉強自我安慰著。
「不知道。」百心對他咧嘴笑了笑,「我清醒的時候就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