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姑娘貴庚?」望著春眠那頗為稚氣的容貌,錢夫人忍不住皺眉,問得直接。
「我十八。」為了玉麟兒,要忍耐啊!春眠有禮貌地微笑。
「听說你無父無母?」錢夫人再度逼問,因為自己兒子的目光很明顯在這位小泵娘身上流連。
「對。」春眠絞盡腦汁想把話題轉過來,「其實……雖然我今天來到這里,但像我這樣沒家世、年紀又輕的女娃兒很難擔起婚姻大事的,這點我很清楚。」
「不過像我身旁這位玉麟兒姊姊就完全不一樣了,她女紅、做菜樣樣精通,又擅長管帳、做生意,只是她一心想對父親盡孝,拒絕了好多上門提親的人家。」
「哦!是嗎?」錢夫人轉為望向玉麟兒,眼光帶著贊許。
玉麟兒聞到一股陰謀的氣息,馬上眉一挑,反擊道︰「怎麼可能,從來就沒人跟我提過親,我可是出了名的脾氣大、粗手粗腳,老實講,沒跟我提親算他們有眼光,因為我絕不是什麼三從四德的好媳婦。」
「我也不是,我平常都女扮男裝擔任店小二,在男客群里穿梭。」春眠連忙道。
「哼!那算什麼,我上次還把一個客人的手給扭歪了。」
「那不算什麼,我常常跟流氓混混們稱兄道弟的。」
「哼!我愛喝酒,而且絕不會為了結婚就戒掉。」
「我何止愛喝酒,我上次還跟男人在歌樓里喝到掛,讓人背回來。」
「我做菜要看心情,而且非常挑食,我不喜歡吃的菜我不做。」
「我完全不會做菜,而且從小在寺廟長大,所以不能吃葷,更不能殺生。」
「我絕不會跟公婆低聲下氣地請安。」
「我的娘家就是寺廟,所以三不五時要回廟里幫忙。」
背對著他們,在梁柱另一邊喝茶的嚴忍冬,雙肩因憋笑而顫抖著,這段荒謬的對話不僅他听得一清二楚,以春眠跟玉麟兒愈講愈亢奮的聲調來說,恐怕二樓在場的所有人都盡收耳里。
「我——」正當玉麟兒還要發表高論,玉老爹巨大的身影已拍桌跳起。「夠啦——你們沒看到對方都被你們給嚇傻了嗎?真是要活活把俺給氣死啊!」
玉老爹指著男方那兩個震驚得無法闔嘴的母親大人,接著氣急敗壞地在玉麟兒跟春眠的頭上各敲一個爆栗。「竟然給我滿嘴胡說八道!」
「我說的都是事實嘛!」春眠吐吐舌道。
「我說的也是啊!不過,春眠,既然要相親,你還是該遮掩一點。」玉麟兒旁若無人地對春眠建議起來。
「為什麼?今天又不是我的相親,是你的相親呢!」
玉麟兒搖搖頭,「說什麼傻話,明明就是你的相親!」
玉老爹哀號,「夠了、夠了,今天是你們兩個的相親,就不能給俺正常一點嗎?」
他重新入座,對林媒婆道歉,「抱歉,這兩個小女圭女圭太愛開玩笑了,她們平常不是這樣的,真的真的都是很好的姑娘呀!而且誰娶了她們,俺就各送三分之一的吉祥客棧作嫁妝。」
「爹!你這是在賣女兒嗎?」玉麟兒嚷道。
「林媒婆,您瞧,如果我們是在開玩笑,老爹就不用提那麼高的嫁妝來把我們嫁掉了。」春眠對林媒婆諄諄教誨。
「這……」林媒婆張口結舌一陣,接著氣憤道︰「哎喲∼∼真是被玉老爹給騙了。錢夫人、錢公子,沈夫人、沈公子,真是對不住,浪費您們時間,咱們先走吧!這攤酒錢就讓玉老爹他們自己負擔吧!」她推著另外四個人起身。
春眠露出松了一口氣的大大笑容,玉麟兒也朝她那邊遞了個「你好樣的」的眼色。
然而,當林媒婆輕拍沈家公子肩頭示意離去時,一直保持沉默的沈家公子開口了,「等一下!我對裴姑娘很感興趣,母親您也是吧?」
溫婉的沈夫人有點面露為難,但還是點點頭道︰「你中意就好。」
「裴姑娘覺得沈某如何?」他單刀直入地問。
「欸?」什麼覺得如何?就沒什麼特別感覺,兩只眼楮、一個鼻子的,要她怎麼說?她能直說嗎?春眠望著眼前長相還算端正的男子,只覺得頭皮發麻。
「你覺得我人不好嗎?」
「不會人不好。」春眠蹙眉道。
「你覺得我長得丑嗎?」
「不丑……」
「我們家是做布莊的,你會討厭嗎?」
「不討厭……」
沈公子自信地笑道︰「那我擇個吉日上門提親。」
「等等——」春眠連忙伸手喊停,但完全被一旁玉老爹跟玉大山的歡呼淹沒。
「真是太棒了、太棒了,公子您真有眼光!」玉老爹的大手馬上握起沈公子的手,拚命上下振動。
「恭喜您找了個賢慧的兒媳婦,她跟我不同,是個會孝順公婆的好姑娘。」連玉麟兒也握起沈夫人的手推薦道。
在听完她跟春眠的自我詆毀後,還能下定決心娶回家的,鐵定會好好對待春眠的準沒錯。
「等等,我不嫁!」眼見情況不妙,春眠連忙跳起來大叫。
「為什麼?」玉老爹放下沉公子的手,轉頭質問。
「因為……我對他沒感覺啊!」就算听來傷人,春眠也強迫自己直言道。
「沒關系,我們可以先見面個一個月,慢慢培養感覺。」沈公子大方道。
「不用培養了,沒感覺就是沒感覺。」春眠簡直有理說不清,她都快哀求對方了。
「為什麼?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你會發現我是個很好的男人。」沈公子大膽地伸手拉住春眠的手。
突然間,一道冰冷的聲音介入,「不用試了,因為裴春眠有別的男人了。」
從剛剛听到現在,從緊繃到松一口氣,從松一口氣到好笑,又從好笑急轉直下成危急,嚴忍冬終于按捺不住怒火,一個箭步過來,出掌打掉沈公子的手。
「咦?」有男人了?!
在場眾人全都愣住,懷疑自己听到了什麼。
而最最震驚的莫過于春眠了,她仰望著嚴忍冬陰沉的俊容,櫻唇微張,話都說不出來。
望著她微張的唇,嚴忍冬一個沖動,伸手握住春眠的手腕,將她一把拉起身,鐵腕一攬,緊緊擁入臂彎,低下頭做了他此刻最渴望做的事——狠狠吻她。
春眠只覺腦海一片空白,等意識到時,她已被那個強大的臂彎抱個滿懷,小臉貼在壯碩精實的胸膛上,聞到好聞的干草氣息,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一只大手已扶住她的後腦勺,讓她的頭微往後仰,她看到嚴忍冬氤氳的深邃黑瞳,下一刻感受到他溫熱的雙唇貼上她的。
起初太過震驚,使她忘了闔眼,但隨即當那滾燙的舌探入她的檀口,親匿地撫弄她、吸吮她,她便昏沉沉地閉上眼楮,整個人像被巨大又溫熱的天鵝絨包覆住。
嚴忍冬不斷地品嘗著她,輕嚙著她的上唇,或是戲耍她的下唇,大手深深、深深地著她的後背,感覺春眠像融化在自己懷中,感覺自己正抱著一個軟綿綿、令人愛不釋手的寶貝。
就這樣吻到無法呼吸,他都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感受到玉老爹爆發的殺氣,讓他背脊一陣發寒,他才萬分不舍地煞住車,結束那個吻,接著頭一抬,他朝玉老爹笑道︰「我會提親的。」
說完,嚴忍冬便大手握緊春眠的手,在她還無法反應情況之下,就拉著她沖下樓,快步離開悅來酒樓。
所有對愛情的猶豫跟恐懼,在面對春眠可能被搶走時,全都崩塌潰決了,他眼里只看到一件事,他愛春眠,其他什麼都不重要,無論家世、無論過去,他沒有思考其他的空間,連猶豫都沒法猶豫,他的心已經一面倒了,逼他做出這唯一做得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