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我們家跟這府邸常有往來,以前似乎听我母親提過,說尚書左丞在正室過世後,把出身不明的妾給扶正,那位夏艷夫人還很殷勤地主動參加官夫人之間的集會。」嚴忍冬在腦海里梭巡回憶,這些雖是婦道人家之間的說長道短,但對他的工作有時有意想不到的幫助,所以他總是隨時留意。
「唉!這樣听怎麼覺得我母親這人有點奇怪。」春眠哀嘆了一聲,突然發現她似乎漏了一項很重要的情報。
莫非……嚴忍冬的母親認識她母親?
「大爺!」春眠驚喜地雙手環住嚴忍冬的右手臂。
「做什麼?」嚴忍冬眉一挑,右手微僵著,從春眠貼近的身子里似乎有股熱流竄過他全身。
「讓我跟您母親見面好不好?她認識我母親對不對?至少也見過吧?」
嚴忍冬立刻甩開她的手臂。「不行,別想!」
「大爺,求求您!」
「不可能。」
「大爺——」
「死心吧!」嚴忍冬板起臉,快步把她丟在身後,一邊暗自警惕,還好沒告訴她自己的心意,不然豈不被她給吃定了?
「大爺,等等我!」春眠小跑步追上。
于是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回去客棧,一路上春眠都糾纏不休、死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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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客棧打烊,玉大山和春眠負責掃地、排齊桌椅,玉麟兒則跟榮福在後方整理廚房。
玉老爹一下樓,望見裴春眠一身破舊藍布衣,不禁問道︰「不是休假嗎?怎麼這麼快又換回男裝啦?」
「反正沒事嘛!而且穿女裝打掃不方便。」
「又被拒絕了?」
「嗯。」春眠點點頭。「沒關系,早在意料之中了。」
「唉!這件事本來不容易,對方是尚書左丞府,家世顯赫、位高權重,俺覺得你還是早點死心才不會傷了自己。」
「現在還很難放棄,」裴春眠不好意思地笑笑,「再多給我一點時間吧!」
玉老爹憐惜地看看她,接著揮揮手道︰「好吧!不要太難過了。你早點上樓吧!今天打掃交給大山就行了。」
「沒關系啦∼∼老爹,快弄完了。」
「嘖,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听話哪,快回樓上去,別再這兒礙手礙腳的。俺想讓大山多干點活兒減肥,你別礙事了。」玉老爹佯裝生氣。
春眠忍不住好笑,「是,老爹,謝謝,那我先回房去。」
她把掃除用具放好,回樓上去,途中卻遇到嚴忍冬要下樓來。
「咦?大爺有什麼事嗎?」春眠訝異道。
「沒什麼,只是茶水沒了。」嚴忍冬瞅著她那身灰撲撲的裝扮,忍不住蹙起眉頭。
「那我幫你去換。」春眠說著伸手要取餅茶壺,嚴忍冬拎著茶壺的手卻高高一抬避開。
「不用了,瞧你那副髒模樣,快去洗澡。這家客棧這麼折磨人,休假時還讓你忙到半夜?」
「才沒有這回事,是我自己自願幫忙,還被趕回樓上呢!」她連忙幫玉老爹辯駁。
「那你就趕快回房去吧!不要三更半夜的還想伺候客人。」嚴忍冬語氣不悅道。
他其實是心疼春眠的勞累,但所有的關心到了嘴角,就變成這種口氣。
「好啦∼∼大爺。」這位大爺又哪里吃錯藥了?心情不好?真是跟初夏的氣候一般陰晴無常呢!
目送春眠乖乖回房的身影,嚴忍冬這才表情一緩,走下樓去。但還沒走進大廳,突然一陣對話讓他驀地退回樓梯下的陰影里。
「該替春眠找個婆家才對。」
「爹搞錯對象了,麟兒才比較急啦!」
「不、不,你想想看,如果春眠談戀愛了,她就比較不會把心思放在尋找生母上,也不會像現在這般痛苦。」
「爹想太多了,春眠哪里痛苦了,她可是整天笑得嘴巴都快裂掉了。」
玉老爹「啪」地動手打了自己兒子頭一下,玉大山哀號出聲。
「你還真不是普通的笨蛋,那是在強顏歡笑!自己兒子生成這樣,俺還真悲哀呀!應該替你找老婆才對,像你這種只有四肢發達的白痴,哪個姑娘會中意啊!」
「是啊!爹,先替俺討媳婦吧!」
玉老爹又「啪」地狠狠打他的頭再一下。「這種話還說得出口,你有手有腳有嘴巴,不會自己追啊?」
「那這樣子爹干嘛管春眠的閑事呢?姑娘家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嘛!」
「不行,俺看春眠遲鈍得很,要咱們旁人推她一把。」玉老爹蹙眉搖頭。「干脆這樣好了,俺去找林媒婆,然後一次把麟兒跟春眠都抓來,讓她們一起相親,亂箭射鳥,總能中一個吧!」
「她們要是知道,絕不會答應的。」
「所以就要做得不讓她們知道啊!全包在你身上了,傻兒子,這次是你能挽回俺對你信任的最後機會,搞砸了就把你趕出門去。」
偷听完他們的對話,嚴忍冬心浮氣躁起來,他不覺得春眠會隨隨便便就接受相親的對象,也還沒想過自己要拿春眠怎麼辦,但听了這些話就是讓他感到不舒服。
他悄悄地離開陰影,重新走回樓上,一整個不知所措。
太快了,裴春眠侵入他心房的時間太快了,他什麼都還來不及準備。
如果是他年少時,婚姻這件事他想得很簡單,跟文雪霞其實並沒有相愛很長的時間,只憑一時沖動就去提親了。
但經過過去那些事,他變得猶豫了,他真的能再那樣毫無保留地去愛一個人嗎?愛人就像從未愛過一樣,不怕受傷害?
第六章
萬里無雲的晴朗上午,白花花的陽光遍灑在清碧的河畔,河面波光粼粼,柳樹娉娉裊裊地垂落水面,淡淡的青翠,襯上招展的粉白、桃紅野花,就是鮮明亮眼的初夏即景。
在熙來攘往的河畔街道上,有兩男兩女顯得特別顯眼,因為他們的組合有點特別。
一個粗壯到幾乎看不到脖子的龐然巨漢,一個同樣塊頭巨大但面容初老、穿著生意人打扮的老爺;一個個子高大,臉蛋平凡,神情卻很聰慧的姑娘,穿著淡紫衫子郁金裙;一個個頭嬌小,看似年紀甚輕,嬌俏可愛的小泵娘,穿著青衫綠羅裙。
不用說,他們正是裴春眠一行人,正浩浩蕩蕩地前往悅來酒樓,要去會見林媒婆和她找來的兩位公子。
其實,春眠跟玉麟兒都誤會了她們倆今日此行的目的——春眠以為今日是要替玉麟兒作媒,因為玉麟兒絕不會答應這種丟臉事,所以玉大山才請她幫忙,要她假裝是自己的相親,請玉麟兒陪她。
而另一方面,玉麟兒則認為今天完全是春眠的相親,跟自己無關,所以很放心、非常有義氣地一同前往。
在他們四人身後約莫十幾尺之遙,嚴忍冬一臉緊繃地跟在後面。
他的心情很復雜,雖然沒打算要阻止什麼,但當然也不可能有閑情去欣賞這場鬧劇,在對自己該怎麼辦都舉棋不定時,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先跟去一探究竟。
這一陣子老是把身為暗行御史的追蹤功夫用在跟蹤姑娘上,連他自己都覺得丟臉,想到這里,他的俊臉益發陰沉起來。
來到雕梁畫棟、富麗堂皇的悅來酒樓,這里是京城內最大的酒樓,就在城門附近。
玉老爹領著他們進去,直上二樓天台,在可以將街景一覽無遺的雅座那邊,林媒婆已帶著兩位公子和他們各自的母親坐在那里了。
他們互道寒喧後坐下,男方四人加媒婆一人,對上女方四人,男方那邊顯得非常緊張。
嚴忍冬悄悄選定二樓離他們有一段距離的位置坐下,那邊既可以听清楚他們的談話,又因為有梁柱遮掩,不太容易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