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手好腳、衣食無虞,你已經比這世間大部分的人都有福氣。」
這小家伙真的很愛說教……嚴忍冬不服氣地想著,神色卻不經意變得柔和。
他走路的腳步異常緩慢,夜風帶來花朵的香氣,夜闌人靜、萬籟俱寂,只剩他的心跳聲,以及他背上感受到的那平緩鼓動的心跳。
他竟下意識地希望,這條邁向客棧的路永遠不要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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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痛痛痛痛……春眠睫毛扇一扇睜開眼,頭像快炸裂似的疼痛是她第一個意識到的感覺,而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東西則是自己房間的天花板。
她在自己房間?怎麼回來的?春眠蹙起眉,發現她最後的記憶只停留在嚴忍冬要她放棄比賽,接著是一整段徹底的空白。
天哪——空白!春眠雙手抱頭,猛然坐起身。所以說是嚴忍冬贏了嗎?還是她放棄了比賽?
「你醒啦?」踫巧推門進來的玉麟兒好奇地望向她。
「嗯……我醒了……」春眠聲音萎靡地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正好是午膳時間,你睡了好久,你小心等一下下樓要面對我爹的一頓脾氣。」
「欸∼∼」春眠哀號。
「你還欸咧!就那樣丟下工作跑得不見人影,害大伙擔心死了,更沒想到你會弄到三更半夜,醉醺醺地讓嚴大爺給背回來。」
「嚴大爺背我回來的?」春眠驚訝地小嘴微張。
「是呀!你是怎麼回事啊?不是只是去找嚴大爺嗎?竟然自己一個人喝到掛,還讓人背回來。不過經過這件事,我覺得我對嚴大爺要重新改觀了,本來以為他脾氣火爆又愛折磨人,但沒想到他也有溫柔的一面嘛!」
「哪有溫柔……」春眠咕噥道,那家伙此刻該不會正盤算著要她履行諾言,離開吉祥客棧吧?
「真的很溫柔喲∼∼背著你回來時,正好是我在值夜,他詢問你的房間在哪後,就把你一路背到房間,放到床上,還要我讓你今天好好放個假。他住進來這麼久,我還是頭一次看他說話那麼輕聲細語,深怕吵醒你似的。」
「你想太多了。」春眠搖搖頭,接著又「哎喲」一聲雙手抱頭。
「嘖嘖嘖,你這醉鬼,到底有什麼傷心事讓你一個人喝成這樣?」
「沒什麼,我不是一個人喝的,只是跟嚴大爺打了賭,比賽喝酒。」
「我瞧是你在夢里編故事吧?嚴大爺昨晚回來時身上可沒一絲酒味,今兒個也一早就起來到樓下用早膳,倒是你一身酒味沖天,听嚴大爺說你還吐了呢!」
「我吐了?!」在嚴忍冬面前吐了?
春眠突然察覺事態的嚴重,想想一個姑娘家竟然在男人面前大吐特吐,還不省人事到讓人背回來,說有多丟臉就有多丟臉,她頓時羞得只想找個地洞躲起來。
「所以老爹說,以後你再敢踫酒試試看,一定會把你頭發拔光光送回寺里當尼姑。他一直在唉他讓好端端一個姑娘成了酒鬼,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的。」
「呃……太夸張了。」春眠澀澀道。
「是呀!所以你趕快把醒酒藥吃一吃,梳洗一下,下來賠罪吧!」
春眠嘆一口氣,想到要面對老爹的嘮叨,以及看盡自己難堪丑態的嚴忍冬,就一個頭兩個大。
玉麟兒離開後,春眠好好地梳洗一番,直拖了一、兩個時辰才下樓。然而,當她走下樓梯時,卻察覺到大廳里彌漫著一股奇異的緊繃。
大廳的桌椅東倒西歪,中間清了一小塊空地,兩個大男人正彼此對峙,一個擺出虎虎生風的架式,另一個雖然只是站立著,卻釋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氣︰其他賓客在周圍旁觀,有人一副看好戲的態度,有人則恐懼的躲得遠遠的。
那兩個大男人其中之一,身形瘦削,一身黑衣,戴著附有面紗的頭笠;另一名則虎背熊腰、東衣綁腿,滿臉凶煞,就是一副綠林兄弟的模樣。
「怎麼回事?」春眠趕緊走到正巧站在樓梯附近的玉麟兒身旁,低聲詢問。
「剛剛那個黑衣人突然走進來,一來就揚言要那個壯漢的命,他命令大伙別插手,而且只憑一只腳就三兩下把桌椅全給踢到一旁。那黑衣人……不是普通流氓呢!」連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的玉麟兒也神情凝重。
春眠望著微微擺好架式,站在稍遠處的玉大山,還有玉老爹暗自蓄勁的模樣,想來他們是打算去阻止那個黑衣人。
「這位小兄弟,本客棧是禁止決斗的,請高抬貴手。」玉老爹走上前,擋到黑衣人前方,玉大山也隨侍在後。
「這是我跟這人之間的私怨,請不要插手。」黑衣人冷冷道︰「無論如何,今天我一定要帶走這人的命,阻擋的家伙我絕不會對他客氣。」
「那麼要帶走他的命,得先過俺這關!」玉老爹撲上去,玉大山也非常有默契地同時進攻。
但只是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瞬間,黑衣人便把他倆踹飛到牆角,玉老爹跟玉大山各自抱著月復部,痛得連聲音都發不出,玉大山先昏了過去。
「爹!大哥!」玉麟兒和裴春眠急忙沖上前扶住他們。
「這就是多管閑事的下場。」黑衣人講完便蹬地起身,旋空飛踢那名壯漢,和他過招起來。
「爹這笨蛋,這種時候你插手干嘛呀!」望著抱著月復部直不起腰的老爹,玉麟兒簡直氣急敗壞。
「咱們……客棧不準流血啊……」老爹啞聲道。
听老爹如此說,春眠心頭一緊,她突然猛地站起道︰「您等著,我去找嚴大爺來幫忙。」
不能流血是吉祥客棧的原則,讓亡命之徒也能有個平安的歇腳處是吉祥客棧的夢想,她想替老爹守護這個夢想。
「喂——」玉麟兒還扶著老爹的肩頭,望著春眠飛奔上樓梯的背影,忍不住無奈念道︰「這邊有個老笨蛋,那邊有個小笨蛋,嚴大爺怎麼可能插手咱們家客人的私斗啊!她不要被罵個狗血淋頭就好了。」
春眠快步沖到嚴忍冬的房前,緊張地用力敲門,一邊狂喊,「大爺,不得了了,快開門!」
「喀」的一聲嚴忍冬迅速打開門閂,拉開門,蹙眉望向焦急的春眠。「怎麼了?」
他頭一次听到春眠這麼恐懼的聲音,連帶地讓他也緊張起來,以為她發生什麼事了。
「樓下兩個客倌打了起來,會死人的,大爺趕快下去阻止好嗎?」
「這干我——」
硬生生把「干我屁事」這句不雅的話咽下,深吸一口氣穩定情緒,嚴忍冬再望向春眠祈求的小臉,不禁滿心無奈。
這家伙為什麼以為他會見義勇為,插手管這種閑事呢?
「大爺,快點!」時間緊迫,不待他答話,春眠著急地一手拉住嚴忍冬的手,直接往樓下沖。
酒醉打賭的事、把嚴忍冬罵得亂七八糟的事,她此刻完全拋在腦後,甚至也沒意識到當發生危機時,她竟直覺認定嚴忍冬是她唯一可以信靠的對象。
或許在她心底,嚴忍冬縱使千般不好,態度再差,她自始至終都還是覺得他是個至情至性的好人。
嘴里雖然罵他頹廢、愧對死去的戀人,但心里的一角還是為他心疼,知道他本來是個多麼重感情的人,所以才會那麼抑郁不振。
面對不給他拒絕機會的春眠,嚴忍冬逸出一聲微弱的嘆息,沒有辦法違逆她對他的期待,只能任由她把自己拉下樓去。
事實上,才被拉個幾步,嚴忍冬就認命地松開她拉著自己的手,越過她直奔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