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灼拿著書信匆匆跨進門來,看見一臉鐵青的何俠,又瞧瞧拚命求饒的傳信兵︰「少爺?」
何俠見他手里拿著軍報,定有要事,冷冷下令︰「本駙馬現在懶得開銷你,暫且饒你性命,下去吧。」
兩個傳信兵撿回一條小命,連爬帶滾逃了出去。
「少爺,楚北捷在北漢都城出現。」
「什麼時候的事?」
「六天之前。」
何俠冷笑︰「六天之前,楚北捷在三個地方出現,東林都城,密林,北漠都城。傻子也想得到是怎麼回事。」
冬灼恍然︰「有人利用楚北捷的名聲,冒充楚北捷,動搖我軍軍心。倒也是,楚北捷失蹤多時,東林王宮被焚,他要出山早就出山了,怎麼可能到這個時候才忽然出現!」
何俠閉目片刻,听了冬灼之言,睜開眼楮,目光中跳躍著一縷興致勃勃的光芒︰
「不,這恰恰說明楚北捷是真的出山了。這個三地同時現身的惑敵之計,以退為進,正想騙得我們以為這是旁人冒充的。可惜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何俠。」
冬灼大為吃驚,半天才倒抽一口涼氣,建議道︰「如果真是楚北捷本人,少爺是否應該盡起大軍,立即趕去東林對付他?」
「楚北捷善于藏匿蹤跡,你知道要在偌大的東林荒原截擊他需要多少兵馬,多少時間?」何俠俊美清朗的臉暗藏犀利,唇角微揚︰「傳令,準備行裝。我要前往歸樂。」
冬灼一臉不解︰「飛照行和商祿兩軍已經派往歸樂,足以對付正處于內亂的歸樂,何必少爺親去?」
「打蛇要打七寸,冬灼,你可知道楚北捷的七寸在哪里?」何俠明眸一轉,高深莫測地看向冬灼。
「楚北捷的七寸?」冬灼被問住了,一時皺眉苦思。
何俠見他不解,微微笑道︰「楚北捷的七寸,就在兵馬二字。」
一針見血。
冬灼頓時恍然。
東林、北漠兩國精兵盡失,楚北捷要獲得大量精兵,只能打歸樂大軍的算盤。何俠立即趕去歸樂,只要一舉消滅歸樂大軍,就等于擊破了楚北捷獲得兵力的最後一個夢想。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兵馬糧餉,楚北捷能有什麼作為?
就算他是天神,也不可能憑籍一個人的力量打勝龐大的雲常軍。
定好對策,兩人一前一後跨出書房。
「到這個時候,我還是很難相信楚北捷會忽然出現。」冬灼邊走邊喃喃︰「他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在這個時候出山?」
「楚北捷的出現絕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少爺?」
「必有緣故。」何俠沉聲道,精光粲然的眸子,幽幽轉向後院,影影綽綽中,依稀瞧見娉婷曾居的住所。
房門,依然緊閉著。
天下之大,還有誰,能讓絕望隱居的楚北捷出山?
第十章
楚北捷一行日夜趕路,隱匿蹤跡,一邊不斷派出精干的探子,打听各方消息。
總算尋覓到一個隱蔽的營地後。眾人集合在殘破的大帳內,再度商討諸事。
「白姑娘的計策果然非常有用。」若韓欣然報告︰「鎮北王出現在密林的當日,我按照白姑娘所言,安排了身形和鎮北王相似的幾個人,在各地現身擊殺尋常的雲常兵,並且四處要他們自稱鎮北王,現在整個雲常軍心惶惶。」
羅尚興奮地點頭︰「這真是一石二鳥之計。雲常普通士兵都嚇壞了膽,流言四起。但一個人絕不可能同時在幾個地方現身,雲常的高等將領,都認為這是惑敵之計,就算何俠接到通報,也只會以為這是謠言。只要他不立即派遣大軍來圍剿我們,我們就會有喘息修養的機會。」
「何俠那小賊一定是中計了,」森榮爽朗地笑道︰「探子回報,何俠接到四方傳來的急報後,不但沒有集合大軍趕赴東林,反而立即出發到歸樂去了。可見他絲毫也不相信鎮北王真的在東林。哈哈,說到底,還是白姑娘謀定而後動,計策高明。」
娉婷坐在楚北捷身旁,被眾人連連夸獎,淡雅的臉上非但沒有喜色,反而輕輕嘆了一聲,逸出一個苦笑︰「娉婷實在汗顏,何俠親自趕赴歸樂,恰好說明娉婷這個惑敵之計被他識破了。」
「什麼?」眾人臉色的笑容一時凝住。
楚北捷在桌下經經握著娉婷的小手,轉頭看了娉婷一眼,從容笑道︰「何俠趕到歸樂那天,歸樂大軍覆滅的時候就到了。對于我們來說,要再從歸樂得到兵力的幫助,已成妄想。」
雲常軍力日益龐大,繼北漠、東林大軍崩潰後,如果連歸樂大軍都遭覆滅,哪里還有足以對抗何俠的兵力?
總不能靠他們一萬五千的兵馬和雲常幾十萬大軍硬踫硬吧?
罷剛才為迷惑了何俠而高興的各位將軍明白過來,臉色頓時變灰。
何俠收拾了歸樂大軍後,將再無後顧之憂,憑雲常現在的實力,大可以在將來好整以暇調兵包圍他們,像貓抓耗子一樣慢慢玩弄。
楚北捷見眾人信心低落,微笑起來,對娉婷調侃道︰「白姑娘計策高明,是否有辦法對付眼前這惡劣的局面?」
娉婷回他一個溫柔的眼神,心有靈犀道︰「王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可見智珠之握,何必問我?」
楚北捷朗聲笑起來︰「妳在考我?」桌下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東林王後病情稍好了點,也被扶到軟墊上斜挨著,此時插話道︰「我幾乎是看著鎮北王長大的,對鎮北王領軍深具信心,再糟糕的局面他也可以從容應付。反而是白姑娘的本事,讓我很想見識。」
她是楚北捷的王嫂,話一出口,分量不輕。娉婷知道她有意考自己的本事,也不在意,妙目流轉,緩緩掃過帳內一圈,才輕啟紅唇︰「雲常兵多,我方兵少,這是何俠最大的優勢。現在,我們必須將他的這個優勢,轉為劣勢。」
漠然皺眉︰「優勢如果能轉為劣勢,那當然最為理想,可是如何能做到?」
森榮說話最直接︰「簡直就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娉婷淡淡反問一句,語氣雖輕,卻顯示出暗蘊在內的自信,一字一句如珠玉落盤般,清晰地分析道︰「雲常軍隊之所謂日益壯大,是因為吸收了大量的降兵俘虜。森榮將軍,請問這龐大的雲常軍隊,有多少士兵是何俠一手帶出來的?」
羅尚搶在森榮之前回答了這個問題︰「現在的雲常軍主要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是其它國家的降兵,另一部分是雲常的正規軍。降兵當然是半路加入,忠誠度不高,至于雲常的正規軍,也不是何俠的原班人馬。如果雲常軍中出現大變動,何俠很難控制局面。」
「這也是何俠之所以不惜采取斑壓政策,寧願激起民怨也要不擇手段在最短時間內收服四國的原因。他必須在可以控制的時間內完成大業,因為他根本就承擔不起一次大規模的軍中動亂。」楚北捷低聲加了一句。
以駙馬之名統領大軍,上有實亡但名仍存的雲常王族,下有口服而心未服的大臣將領,外有含恨投降的東林、北漠將士。
雲常目前看似輝煌的軍隊,其實建在不扎實的地基」。
何俠深明此理。
「他原也不是什麼壞人,只是……」娉婷臉上不經意掠過一絲模糊的悲傷,振作起來繼續道︰「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要在雲常大軍內引起一場極大的騷亂。」
明確的目標一旦出現,覺得前路茫茫的各位將領頓時來了精神。
「妙!」森榮大笑起來,擊掌道︰「與其辛苦地擴張我們自己的軍隊,不如想辦法破壞敵人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