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捷又另外派出人馬,在路上布置種種假相,迷惑敵人,使雲常大軍不能確定找到他們的路線。
當晚臨時停下休息,楚北捷召集所有將領,在空曠的林地里召開回到東林的第一次軍事會議。
楚北捷隱居兩年,一出來就為了東林王族被困之事到處奔走,還沒有功夫停下來對于四國目前的狀況做全面了解。
漠然特地為他先將目前四國的現況講解了一遍,總結道︰「何俠獲得錢糧庫的掌管權後,大量提升軍隊預算,使雲常軍在短時間內人數和品質都提高不少。經過多次大戰的洗禮,又由何俠親自操練,現在的雲常大軍,再也不是當年那支蟄伏著只求自保的軍隊了。」
「而東林、北漠的正規大軍,都被何俠率領雲常大軍擊潰。」想起目前惡劣的形勢,羅尚沉聲補充︰「現在唯一有軍隊可以勉強抵擋雲常大軍的,僅余歸樂的正規軍。」
「歸樂目前正在內亂,大王何肅和大將軍樂震對峙,自顧不暇,哪有功夫管雲常的大軍。」
若韓道︰「我在北漠秘密設下了幾個征募士兵的據點,自從則尹上將軍挑戰何俠之後,來投靠的年輕人每天都有增多。目前算起來已有一萬多人,只是我們沒有兵器,也沒有馬匹。」
「復閘河之敗,徹底損耗了我們東林軍的元氣,不少人看不到希望逃命去了,剩下的人都在這里。」漠然轉頭,看看身後冷冷清清的營帳︰「算上傷兵,不超過五千人。」
一陣沉默。
對比起雲常已經膨脹至三十萬人的龐大軍團,他們僅存的實力滿打滿算,也只有一萬五千。
經過一天的趕路,初見楚北捷時的激動已經慢慢平愎,嚴峻的現實擺在面前。他們有了可以領兵的鎮北王,可兵馬從何而來?
楚北捷沉吟片刻,揮手道︰「大家先去休息,明日還要急行軍,不能讓雲常大軍追上我們。」
眾人知道主帥需要時間深思,紛紛離去。只有漠然尾隨在楚北捷身後,像從前那樣陪他在睡前巡視一遍軍營。
兩人享受著此刻寧靜的晚風,看著已漸漸微弱的髯火在眼中跳躍,緩緩舉步。
「你剛剛沒有說到臣牟的消息。」
「臣牟將軍…在雲常大軍攻進都城時,戰死了。」漠然沉重地道︰「楚老丞相年老體衰,無法隨同我們撤離,听說他不願被俘受辱,服毒自盡了。」
兩人的心情一般沉重,楚北捷長嘆一聲,負手在後,繼續默默巡視著。
漠然自從重見他,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和他私下詳談,心里無數疑問,忍不住道︰「王爺,白姑娘她…」
「她還活著,還原諒了我,回到我的身邊。」
「當日……不是說她月復中已經有了王爺的……」
楚北捷猛然停下腳步。剛毅的臉,隱隱露出一絲悲痛,漠然隨他多年,極少見這位威嚴自傲的王爺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暗悔說錯了話,只听見楚北捷沙啞著嗓子道︰「她經歷那麼多事情,能活到現在已經不易,哪可能保得住孩子?本王…」
拳頭握了又松,松了又緊。
「……本王不忍問她。」
那苦命的孩子,多半是不在了。
他見了娉婷後,連日為了目前這亂況奔波,從百里茂林到江鈴古城,再趕來救援漠然眾人,和娉婷細說往事的時間確實不多。
那麼一點點空檔,光說甜蜜的話和感激上天都遠遠不夠,他堂堂鎮北王,孤身對著敵人千軍萬馬面不改色,每當想提起這個問題,卻找不到一絲勇氣。
他無法想象,在被雲常士兵追捕下,陷入重重困境的娉婷,是在怎樣的情況下,絕望地失去了月復中的骨肉。
這件慘痛的事,是否已經成為娉婷心上一道血淋淋的傷口,以至于重達至今,娉婷仍閉口不談?
楚北捷在自己的帳篷外站立,復雜的心情讓他久久無法挪動腳步。
漠然的提問,正巧是扎在他心頭的一條刺。極想拔出,但萬一問出來,是否會成為對娉婷的一種傷害?
她好不容易才回到身邊,楚北捷寧願送掉自己的性命,也不願勾起娉婷一絲傷感。
那個孩子……
「王爺要在外面站多久?」帳簾掀了起來,娉婷出現在門內,柔聲問。
她走出來,親自牽了楚北捷的手,和他一共進帳,淺笑道︰「娉婷向來知道王爺用兵的本領,就算形勢再嚴峻,也不會讓王爺煩惱成這樣。到底漠然和王爺說了什麼,竟能讓王爺露出這樣一副猶豫難過的表情?」
楚北捷握著娉婷柔軟的小手,暖王溫香,近在咫尺,身在天堂也不過如此,這般良辰美景,竟要被他一個不得不求證的問題生生打破,咬了咬牙,終于下了決心︰
「娉婷,當日在隱居別院…」
「王爺,派出去的探子回來了。」在最不恰當的時候,稟報聲在帳外響起。
楚北捷卻不知為何,暗中松了一口氣,連忙掀帳出去︰「快報!」
雲常都城,滿目素色。
「什麼?」身著白衣的何俠拍案而起,訝道︰「楚北捷忽然出現?」
「正是。」傳信兵單膝跪下,不敢抬頭︰「許多土兵都說親眼看見鎮北王就在山坡上,張弓一箭,就把沉景大將軍給活生生射死了。」
「他有多少人馬?」
「詢問過需要士兵,都說不清楚。」
何俠惱道︰「兩軍交戰,從後伏擊,殺出來多少人馬,怎會不清楚?」
「啟稟駙馬爺,當時……昔日時他們一見鎮北王,都嚇胡涂了,尚未交戰,大軍就已經潰散……」
「混帳!」何俠一聲斷喝。
傳信兵噤若寒蟬,不敢作聲。
「只不過看見山坡上一個影子,還沒有交戰,上萬人馬就被嚇跑了。 何俠在房中來回踱步,恨恨道︰「這沉景帶的是什麼兵?他就算活著回來,本駙馬也要治他一個練兵不嚴之罪。」
自從耀天公主死後,完全掌握了雲常王權的駙馬爺日益陰黨,目光總在不自覺間流露隱隱狠意,令人不寒而栗。
傳信兵跪在地上,听著何俠在頭頂上霍霍來回,胸里彷佛揣了一個小蹦,砰砰亂響。忽然听見外面一聲稟報︰「駙馬爺,從東林王宮來的傳信兵到了。」
「叫他進來。」
房門推開,另一個風塵僕僕的傳信兵進來跪倒,氣喘吁吁道︰「稟報駙馬爺,鎮北王忽然在東林都城出現,射殺了好幾名雲常士兵。」
「什麼?」何俠停住︰「說仔細點。」
「鎮北王六天之前出現,在城外張弓射殺了幾名城樓上的土兵。」
「怎麼不派人去追?」
「大將軍立即派兵馬出城追趕,只是鎮北王一得手,立即領著身邊幾騎轉身離去,等我們趕到城外,他們已經去遠,夜色又深,極難追蹤。」
「夜色?」何俠瞇起眼楮︰「他是六天前的晚上到都城的?」
「是。」
何俠看向先到達的傳信兵︰「你剛剛說,楚北捷在六天前的晚上出現在圍困東林王族的密林山坡上?」
「是,駙馬爺。」
「兩地相差甚遠,楚北捷怎麼可能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
「這……這…」
「看清楚他的臉了嗎?」何俠問東林都城來的傳信兵。
「雖然沒有看清,但是據當時在場的士兵說,他身邊的人都在大喊鎮北王……」
「蠢材!听見對方叫喊幾聲就是鎮北王嗎?如此玩忽,豈不誤導主將?」何俠喝道︰「來人啊!把他給我拖出去!」
「饒命啊!駙馬爺,饒命啊!屬下不敢胡說,萬萬不敢玩忽!現在東林人都在說鎮北王回來了,實有其事,屬下一定會查個詳細……」傳信兵連連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