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星般的眸子看著楚北捷,坦言道︰「我在等東林王宮的消息。」感覺楚北捷驀然震動,身軀僵硬起來,娉婷微微笑起來,舒適地靠在楚北捷懷里,仰臉央道︰「給娉婷最後一個機會吧。讓娉婷用事實向你證明,娉婷絕不會做讓你傷心的事。」
楚北捷低聲問︰「王宮會傳來什麼消息?」
「不管消息如何嚴重,到最後都不過是一場誤會。」娉婷美麗的眼楮中閃著朦朧柔和的光芒,仿佛在夢境中一般甜甜地問︰「等你回到東林,就知道娉婷不但不忍傷害你,也不忍傷害任何和你有關的人。北捷,回東林吧,回去看看我真正的心意。」
月光前所未有的美麗,連同方才可惡的林風,也出奇地溫柔起來。寒冷的感覺一去不回,象暖流從四肢滲透百脈。
什麼都別說,什麼都別改變。
就這樣,安安靜靜的,靜到深處,心能听見心的聲音。
兩人互相偎依著,看月兒隱去,橙紅太陽從東邊跳出,鳥聲歡快喧鬧起來。
娉婷仿佛從美得不象話的幻境中驚醒過來,輕輕挪動一下,伸個懶腰。
「不知道外面怎樣了。」
「兩軍丟失主帥,東林自然軍心大亂,你們北漠一直希望拖延時間,當然也不會主動出擊。」楚北捷冷靜分析︰「雙方都一樣,一邊按兵不動監視敵情,一邊派人下山搜索我們的尸骨。」
兩人相視一眼,心有戚戚焉。
人聲從遠處傳來,楚北捷猛站起來,前行數十步,隱藏在樹後窺探片刻,返回道︰「是北漠軍。」
娉婷變色道︰「如果讓他們找到你,連我也護不住你。」將肩上外袍月兌下還給楚北捷,毅然道︰「我迎出去,他們找到我,應該不會繼續大範圍搜索。你好好藏著,見了東林搜兵才好現身。」叮囑一番,轉身離開。
楚北捷猛然扯住她,低頭狠狠在紅唇上吻了一口,低聲道︰「回去後,找個機會擺月兌他們。我在東林等你。」
娉婷滿臉通紅,瞅他深深一眼,道不盡依依不舍,忍著心腸去了。
北漠搜兵找到主帥,都喜不自禁,
娉婷將掉下來的經過解釋一遍,大家都說有造化,此刻哪里還管楚北捷的下落,別說從萬丈高空落下不知道會摔到哪個角落,要遇上也是來尋找主帥的東林搜兵,立即就刀劍加身。
反正找到主帥就是大功一件,立即簇擁著娉婷延原路回大營。
到了大營,則尹親自領眾將來迎,忙命軍中健熬侍侯娉婷。沐浴後換上干淨的衣裳,娉婷一身清香地入了帥帳,則尹等正耐心等候著她。
「恭喜小姐大獲全勝!天下無敵的楚北捷竟然也栽了跟頭。」則尹笑了之後,惋惜地加了一句︰「可惜楚北捷動作太快,在我們做好準備前就過了索道,否則這次東林將會是史無前例的慘敗。」
若韓心有余悸道︰「這次全虧小姐鎮守帥營,竟然不惜委屈自己投降敵軍,誘得楚北捷自赴死地。」
「更叫人欽佩的是小姐甘願與敵主帥同歸于盡的果敢,這一點,連我們這些男子漢都慚愧不已。」一把大嗓門也插進來,是右旗將軍森榮。
娉婷暗叫慚愧,原來北漠眾人都誤會了,這個誤會當然不能解釋,微紅著臉,輕聲道︰「各位將軍謬夸了,若沒有各位將軍鼎立相助,娉婷區區一個女子能有什麼作為?可惜山谷下竟有救命的果樹,東林並沒有失去他們的無敵主帥呢。」暗忖楚北捷這時也該被東林搜兵找到了吧,想到離開前楚北捷一聲「我在東林等你」,從此再不是無家孤雁,心中暢美實在難以言喻。
則尹見娉婷俏臉透紅,還以為她為不能與敵軍主帥同歸于盡而內疚,連忙安慰道︰「小姐已經成功完成此行任務。今日清晨,我們接到消息,東林王宮已經大亂。」暗想︰她一個女子從索道掉下密林,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猶為我北漠憂慮軍事,如此鐵膽忠心,世所罕見,可見陽鳳識人之明。陽鳳一定也是深知小姐為人,才再三叮囑要讓她自由發揮,不管她的決定有多荒謬都不要阻止。
想到家中嬌妻,心中一甜,唇邊溢出笑意。
「東林王宮大亂,東林大軍一定會接到消息。如此說來,北漠之危已解。楚北捷接到消息就會撤離北漠。」娉婷篤定的說。
「小姐確定?」森榮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前幾天他們還在為保護北漠下定流盡最後一滴血的慘烈決心,現在東林大軍只因為一個千里而來的消息就撤了?
娉婷給他一個肯定的眼神,點頭從容道︰「森將軍,這是娉婷為主帥以來最敢肯定的事。」
「撤了!」帳外一聲大叫,簾子被猛掀起來,探子撲進高聲跪報︰「撤了!稟告各位將軍,東林軍撤了!東林撤軍了!」聲音中飽含不能自己的激動。
則尹也禁不住一震,搶前兩步,抓住探子的肩膀沉聲問︰「你探清楚了?東林真的是在撤軍?不會是使詐?」
「真的!」探子抬頭,滿眼淚光,用幾乎高興到快哭出來的聲音道︰「兄弟們探來消息,下屬還不敢相信,親自探過才敢回報各位將軍。東林大軍退而不亂,輜重先行,大將漠然壓後,真的撤軍啦!」
雖然娉婷早已定計,但是真正實現的時候,還是震撼得各人無法反應。岌岌可危的北漠已經保住?如狼似虎的東林軍,乖乖退去,連臨走前一個惡意的反攻都沒有?殺生震天,血光遮住雙眼的浴血絕境,真的已經不再?
帳中各將愣住,不敢相信這個好消息。片刻寂靜後,一聲大吼驀然響起,森榮霍地從椅上跳起,將肩上披風一扯,撲通單膝跪在娉婷面前,雙手奉上沾滿血跡和黃塵的披風,仰頭一字一頓道︰「這披風隨森榮走南闖北,立下無數功勛,請小姐收下。」
娉婷哪里肯收,站起來搖手道︰「這怎麼可以?」
「小姐……小姐看不起我嗎?我森榮的祖國家眷,自己的身家性命,都靠小姐救回來。」這大漢滿臉絡腮胡子,吼聲如虎,此刻竟似哽咽。
娉婷微愣,咬牙道︰「好,我收下。」剛接過森榮手中披風,只听帳中撲通聲此起彼落,眾將竟全跪下,學森榮般將披風呈上。
若韓不等娉婷開口,沉聲道︰「整個北漠,只有我們這些跟隨小姐打堪布之戰的人才知道,這場會使北漠亡國的戰役是如何被小姐以驚天將才扭轉,只有我們才能真正領略到這過程中的驚心動魄。這披風上有我們和死去弟兄們的血,還有對小姐的欽佩和仰慕,小姐如果不收,就請把它們燒了吧。」
娉婷沉默,水銀似的眸子緩緩一圈,轉過眾人滄桑凝重的臉,蓮步輕移,逐一將他們手上的披風雙手接過,連同則尹的上將軍披風,一共十二件,慎重地擺在桌上,看著這些染滿兄弟和敵人鮮血的贈物嘆道︰「戰爭實在太可怕了,願我們永遠不用再面對它。」
「東林撤軍,戰事已結束。」則尹站起來,容色一整,對娉婷拱手道︰「大王有旨,請小姐即刻歸還兵符令箭,回都城北崖里接受封賞。」表情不無內疚。
娉婷點頭道︰「正該如此。」取出兵符令箭交給則尹,回復自由身,頓時輕松不少,笑道︰「從東林都城往堪布快馬傳遞消息至少要五天,如此推算,北漠王應該已經昏迷五六天了吧。」見則尹等露出愕然,奇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