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大哥肯定立即消失,姐姐在甜甜蜜蜜,難道只要我留下來應付一大堆人狼?」
人狼?出雲失笑,看那些達官貴人一眼,他們若知道方家三少爺這樣形容他們,真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經世把出雲拉到一個偏僻小酒吧,現在是白天,酒吧人並不多。
「老板,做個生意。」經世掏出一疊鈔票︰「我想和兄弟好好喝一次,酒吧包下來半天,不要再放客人進來,行嗎?」
白天生意清淡,老板當然求之不得,收了鈔票,服務殷勤。
經世開始胡鬧,把各色烈酒混合一起,倒了一大杯,笑道︰「來,這個是世上第一烈酒,名叫女神嫁了。」他遞給出雲。
出雲不想勸。經世心里難過,讓他發泄也好。
他接過大酒杯。
「沒想過方家人是這樣的。」
「方家人應該怎樣?象機器人?企鵝先生?口里瓖滿鑽石假牙,開口就是經濟生意?」
「經世,我猜你從小調皮,不好管教。」
經世喝了一大口他的杰作,擺手說︰「那你錯了,不是不好管教,而是無人可管教。就算現在,我大哥都不敢隨便管教我。」
「厲害。」
「過獎,」他舉杯,「干,為了我的頑劣和無可救藥。」
出雲舉杯︰「為了我們的相遇,那是可遇不可求的緣。」
「我們的相遇,是孽。」經世顯然有點醉了。也難怪,他已經喝了整整一杯混合烈酒。他為自己再倒一杯,還幫出雲杯中加滿︰「再干,為了我們的孽和債!不要忘了,你還欠我一個早安吻,每隔一個小時要翻一倍利息。」
出雲嘆氣︰「欠你債的人,真的好倒霉。」
「當然,」經世理直氣壯︰「方家家訓,借給人一分錢,必定要收回九千九百九十九萬。」
出雲苦笑︰「不愧是方家。」
經世醉態可掬,俊美非常,而且伸手可摘。出雲情不自禁,傾前吻了一下。
熱唇相觸,舌頭輕輕滑過嘴角邊緣。
經世呆住,瞪眼望著出雲。
出雲可笑又可氣,明明是他誘人在先,如今做出一副無辜樣子。
「這是利息,你自己要我還的。」
經世這才醒過來,嚷道︰「太兒戲,不夠認真,此利息乃是次品,不及格。」
出雲以為他會叫囂著撲過來再度要求還債,不料經世把杯中酒咕嚕咕嚕倒進喉嚨,又為自己倒了一杯。
這已經是第三大杯,出雲有點擔心,勸道︰「經世,淺醉才有意思。」
「我只求大醉。」經世有了喝醉的任性,撥開出雲的手。
「經世,如果心里難過,請說出來。」
經世沉默,放下酒杯,烏黑眼珠對準出雲。
「出雲,她不愛他。」經世悲哀︰「我姐姐,並不愛蘇明。她所愛的男人,並不愛她。」經世開始流淚。「我最愛的姐姐,愛上並不愛她的男人,然後嫁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
原來今天所見的,也不是金童玉女。
出雲忽然心軟,他讓經世靠在他懷里,用無聲的行動安慰。
「你明白嗎?她並不幸福。」經世哭道︰「如果她是幸福的,至少我可以為她誠心祝福。」
出雲沉聲說︰「我明白。」
「你明白我心里的難受嗎?」
「我明白。」
「我不甘心。」經世忽然咬牙切齒,流露恨意,看見出雲的驚訝,立即露出孩子一般的可憐神色︰「不甘心有罪嗎?出雲,請不要和我說應該當一切美麗幸福,我渴望做點什麼,讓自己不再如此悲傷。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悲傷。」
他如此悲愴。
出雲能說什麼?
「不甘心無罪。只要可以讓你忘記悲傷的事,就盡情去做吧。」
「那麼,首先,請狠狠吻我。」經世閉上眼楮︰「用你吻錦輝的熱度,把我灼傷。」
出雲凝視經世。
酒吧里音樂輕柔,如一首美麗動人的詩。
他和錦輝的吻,曾經如蜜。
錦輝說︰「出雲,你浪漫得不可救藥。」
出雲一邊輕吻他的鎖骨,一邊問︰「從何見得?」
「不知道。」錦輝說︰「也許是因為你的每一個吻,都象蜜。」
屋中四面的牆啊,你們看見嗎?那些恩愛纏綿。
那間滿是愛滿是吻的愛巢。
用吻錦輝的熱度,把經世灼傷……
出雲凝視經世,緩緩傾前,靠近,低頭。
吻。
第十章
荒唐一上午,出雲不敢把喝醉又嘴唇紅腫的經世搬回眾目睽睽的別墅,只好把幾張酒桌拼在一起,讓經世在上面睡一覺,自己坐在吧台,靜靜喝酒。
下午三四點,經世才迷迷糊糊醒來。
「啊,睡著了。」他從酒桌上坐起來。
「不對。」出雲笑︰「你喝酒過度,壯烈犧牲。」
經世嘀咕︰「我才不是酒量這麼差的人。」他此刻象個大男孩,揉著眼楮,跳下桌子。
出雲故意氣他︰「不但酒量差,酒品也不好,一喝醉就開始胡作非為。」
經世不生氣,揚眉說︰「我記得有人趁機非禮。」
「我非禮?那你報警好了。」
「出雲,你吻技一流。」經世對他豎大拇指。
出雲啼笑皆非,搖頭。
回到別墅,剛要偷偷溜回房間,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出現面前。
「三少爺,」他對經世喊一聲,轉身對出雲笑︰「曹先生,今天有電話打到房間找你,你不在。似乎事情緊急,電話連續來了幾次,我冒昧代接了。」雙手遞了一張精美紙條上來。
出雲拿起紙條一看,原來是香港委托辦理離婚的律師來電,要他盡快聯絡。
經世問︰「什麼事?」
「大概是離婚方面出了點問題。」出雲說︰「不用擔心,沒有大麻煩的。這楊律師當日對我拍胸口說百分百打贏官司。」
「還是聯絡一下比較妥當。」
出雲點頭︰「我現在回房。」
「好,晚飯見。」
出雲回到房間,撥通香港長途。
「楊律師,我是曹出雲。」
對方語氣有點驚惶,又有點松一口氣︰「曹先生,總算和你聯絡上了。」
「發生什麼問題?瞻養費?還是證明他們奸情的證據不充分?」
「都不是。」楊律師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措詞︰「曹先生,我是來通知你,離婚申請,可以撤銷了。」
「撤銷?誰說我要撤銷離婚申請?」
「是這樣的。其實……曹先生,你已經不需要離婚了。」
出雲听出不對,狐疑頓生︰「什麼意思?」
「看來這件事你還不知情。」楊律師緩緩說︰「我們剛剛得到確切消息,曹太太,就是曹陳慧芬女士,在浴室割脈自殺,搶救不及,已經身亡。」
頭嗡一聲,仿佛被錘子狠狠砸到。
「什麼時候的事?」出雲手足冰涼。
「不知道,我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應該是幾個小時前的事吧。曹先生,請節哀順變。」
心被劃了一刀。
出雲凝固一般,呆住。
楊律師又說︰「曹太太的追悼儀式,後天舉行。」
「謝謝。」
「那離婚申請……」
「撤銷吧。」
出雲放下電話,全身無力。
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不愛慧芬,卻不等于听到她的死亡而不悲傷。
濃濃的心痛愧疚,從被割傷的心里源源不斷涌出來。
他傷人太甚,被他所傷的人,一個不知所蹤,一個花樣年華逝去。
曹出雲,你該下地獄。
出雲抱頭痛哭。
良久,耳邊響起驚惶呼喚。
「出雲,你怎麼了?」
有人緊張地模他的臉。
「出了什麼事情?不用擔心,天大事情有我幫你。」
出雲抬頭,看見經世擔心的臉。
「慧芬死了……我太太死了……」
經世愕然,隨即半跪在出雲面前,撫模出雲的頭發臉龐。
「出雲,那不是你的錯。」他輕輕說︰「不要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