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人還是沉默無聲。
歐陽坷有點歉疚地轉頭看身邊不發一語的人兒。
對上閃動醉人光芒的瞳孔,眾享眼中無法形容的悲傷震撼歐陽坷。
脆弱的眾享,似乎隨時都會從身邊消逝,化為一道青煙,緲緲散去。
不要走!不要走!
急忙張開懷抱摟緊他。歐陽坷幾乎把眾享嵌到胸膛里去。
「對不起,我不想發火。我只是………….只是……….」道歉不是歐陽坷的專長,為什麼面對眾享,所有的溫柔就會傾泄而出?
面對著他,就象迷失了神志,失去了年齡,所有辛苦累積來的老成,都通通失蹤,退化成十幾歲的小毛頭。
眾享沒有反抗歐陽坷的擁抱,雖然他快被勒得喘不過氣來。
溫暖的環抱,即使是在這里窒息,也應該帶著微笑。
可惜,歐陽坷還是松開了。
他似乎也覺察自己的力道太大,松開眾享,小心地問︰「眾享,你沒有事吧?」
「我沒事。」眾享回歐陽坷一個甜蜜的微笑。
再甜蜜的微笑,從這優美的唇邊漾開,都會帶上讓人心酸的悲哀和無奈。
歐陽坷呆呆望著眾享,忽然之間很想讓他幸福,讓他微笑——真正的微笑。
「我可能…………愛上你了?」
「愛上我?」眾享詫異的重復。他知道歐陽坷迷戀自己,但從來沒想過他會面對面說出來。男人,不是最討厭宣告愛的嗎?宣告愛情就象把自己的致命點公開出來一樣。他反射性的說︰「愛上我的人每天都有。」
歐陽坷沒有被眾享氣著,伏身摘了一朵遍地盛開的野菊,紳士地送到眾享手邊。
「這個送給你。」
「送我?野菊?為什麼不是玫瑰,或者名貴一點的,例如,百合?」
歐陽坷微笑︰「這個自然,不造作,而且干淨。」
眾享冷笑,自己也抑制不住竄出口的尖刻言語︰「那剛好跟我互補。我不自然,造作,而且很不干淨。」
話雖這麼說,縴瘦白皙的手指卻伸過來,將這朵小小的野菊小心地拈在手里。
「喜歡嗎?」歐陽坷溫柔地聲音就象美麗的夢,讓眾享有想掉眼淚的感覺。
微微咬咬下唇,眾享抬眼望一下歐陽坷︰「你以後還會送嗎?一天一朵哦。」
「太貪心了吧。」
歐陽坷笑著,連眉間都跳躍著笑意,傾前吻上甜美的情人。
夕陽斜照,微風撫過兩人貼在一起的頭發。青翠的草地上,遍開的野菊也隨著風波濤般輕輕起伏著。
眾享緊緊拈著那朵菊花,就象拈著自己的生命。
唇上,是歐陽坷的溫度。
是的,確實是貪心…………太貪心了。
第二章
「跟了我吧,眾享,跟我。」
把眾享送到「凡間」的門口,歐陽坷摟著眾享不讓他下車,再次輕輕地說。
霓虹燈已經亮了起來,裝飾原本漆黑一片的夜晚。
穿著高級西服的客人三三兩兩,談笑著陸續走進「凡間」。門口早已站滿了打扮齊整的迎賓「少爺」,微笑著熟絡地對客人打招呼。
眾享把頭靠在歐陽坷肩膀上,呆呆看著車窗外。鮮艷的霓虹燈象無數邪惡的眼楮,清晰地告訴他,那里——燈光閃爍的地方,才是他應該停留的。
心在這一刻特別的脆弱,不能否認自己真的很希望點一點頭,然後——永遠地靠在這個寬實的肩膀上。
「跟我走。只要你開口,我立即就帶你走。」歐陽坷感覺眾享不安的心,認真地承諾著。
溫柔吻上眾享的臉,才發現那張精致美麗的臉,居然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我要走了……….」眾享嘆息著說出這句話,掙月兌歐陽坷的懷抱,冷靜地打開車門,向「凡間」燦爛得如同白晝的大門走去。
歐陽坷望著眾享沉重的背影,就象被貓抓著心一樣難受。看得出來,眾享並不喜歡回到那個地方,可是………卻總是拒絕離開?
「眾享!」
「是眾享啊,你今晚可要陪我。」
「應該是我先預約的………」
眾享還沒有走進「凡間」的門口,就已經被客人們包圍,很多人熱情地和他招呼。充滿色欲的目光交錯投射在眾享的身上,甚至有人把手搭上他瘦弱的肩膀。
在喧嘩人群的包圍下,眾享稍微轉身,烏黑的眼眸望了歐陽坷深深一眼,深邃憂傷的目光讓車中的歐陽坷微微一震。
幾乎就要立即沖下車把眾享扯回來。眾享卻象猜到歐陽坷反應似的遠遠對他擺了擺手,叫他不要沖動。
手中拈起野菊,放在臉龐處淡淡一笑,眾享那間現出甜美的笑容,讓車上的歐陽坷微微失神。
這原本應該成為永恆美景的一幕的結束卻快速得讓人心碎,眾享很快急急轉身,帶著隱隱壓抑的落寞表情,和一群已經等不及的客人嬉鬧著走進「凡間」。
歐陽坷難受得不得了,暴躁地靠在駕駛座上,瞪著眼楮,也不去思考什麼。腦中翻來覆去,只有眾享那個淡淡的拈花微笑。
車子一直停在「凡間」的門口,阻礙了其它客人的車的出入。但是看場的都知道這是龍頭老大的車,哪個敢去叫他走開。
就這樣呆了大半天,歐陽坷終于重重嘆了一口氣,起動汽車,帶著煩亂的心,一路狂飆回去。
什麼時候都想念你,什麼時候都放不開你。
你的臉似乎任何時候近在咫尺,當我面對你的時候,你卻又虛無得象從不存在…….
歐陽坷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情,他知道他現在的樣子十分愚蠢。
如果只是玩弄一下,或者是單純的想征服一個人,這樣還比較讓人接受一點。可是現在的感覺不是如此,而是真切的希望去疼愛一個人,讓一個人歡笑,這樣強烈的真正的感情放在一個幾乎可以說是人盡可夫的「少爺」身上,連歐陽坷也覺得有點無法接受。
到底是真的遇到了生命中的愛,還是被眾享的誘惑所算計,歐陽坷不太肯定。如果這一切是眾享的計謀,那他實在是太可怕了。
可是,眾享悲涼的微笑,那時時刻刻都透出細弱的骨頭的絕望,怎麼可能是假裝的?
寬敞的有著嚴密保安的辦公室,位于大樓的最高處。燦爛的陽光直射進來,讓歐陽坷不由放下手中的文件,想起眾享在陽光下難得真心的歡暢笑容。
真皮的組合沙發擺放在辦公室的一側,再往里走是一個布置得十分雅致的休息室,在那里有一個小巧的樓梯,可以直通到天台的臥室。
這樣的設計來自一位意大利的設計師,隨時可以打開天花上的玻璃,在臥室中仰望滿天繁星。
意大利人,似乎總有著浪漫情懷。
要不要,把眾享帶過來看看星星?
眾享比星更明亮的眼楮,張望星空的樣子……………
電話忽然響起,打斷歐陽坷的冥想,他嘴角依然含著笑意,拿起話筒。
「喂?………叔叔?」
「最近怎麼樣?我在日曼海灘享受了一個月的陽光,黑了不少。」歐陽曙的聲音帶著歐陽坷熟悉的高昂。
歐陽坷微笑起來,自信地說︰「一切都很好,這里有我坐鎮,你還不放心嗎?」
「當然放心,你身上流的可是我大哥的血。」
「還是老舊的血統觀念。」
「這是經驗之談,天分是很重要的,而天分,來自血統。哈哈哈。」
歐陽坷側坐在豪華的黑色大辦公台上,一邊听歐陽曙的老調,一邊把玩桌上的帆船擺飾。
「對了,听說你最近經常在凡間逗留。」
听到歐陽曙突兀的問題,歐陽坷警覺地停止把玩的動作,略想了想,答道︰「是的,我對那里很感興趣,叔叔怎麼忽然提起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