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麻煩順子送向小姐回去。」他忙發落道,同時替石雪如上藥包扎。
「不用了,叫輛馬車,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向煙柔連忙阻止。
「我送吧!」石雪如把袖子放下,什麼都沒變,他的手依然溫厚有力,身邊仍是美女如雲。
「你的傷?」龍若塵臉上滿是不放心,她好像還是不顧自己。
「無妨!」說著她逕自出去牽馬,一躍上馬,伸手一攬也把隨後跟出來的向煙柔拉上,「坐好。」輕叱一聲,人馬很快消失。
在外頭的上官芸看得目瞪口呆,怎麼他們人都還來不及閃遠,她就走了,「這就辦完啦?這龍若塵看來很不濟,有道是久別勝新婚耶!」說完她也跟著離開。
月無愁只是憂心地看著前方,三年了,以為她回來會有所改變,但看樣子她還是倔強。
「別擔心,她會回來。」月無愁輕聲對龍若塵說。
「我怕會下雷雨,月大哥,她會躲雨吧?」龍若塵抱著一線希望問。
月無愁心事重重地點頭,他知道她為什麼回來,內心覺得不安。
「月大哥,天兒為什麼那麼怕雷雨和狼嚎?」這是龍若塵第一次問月無愁有關石雪如的事。
「她三歲時曾在雷雨之夜被石夫人丟棄于荒野,四歲時則在熟睡時被帶到深林,一睜開眼就面對狼的尖牙,每年生辰都是她的受難日,直到她十歲隨軍出征。一個三、四歲的孩子,一點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所以害怕和恐懼根植她心中。
「她從小就倔強,當年在清王府,朱朋不準她接近我,她和朱朋打得頭破血流,昏迷了都還抓著我不放,就是不肯離開我,那時她才五歲。」以前她的倔強讓她堅強茁壯,現在他很擔心她的倔強會摧折她,「若塵!」月無愁話到嘴邊卻遲疑了。
「月大哥,別說,天兒是我的妻子,我會疼惜她的,我們不要再讓她傷心了,好嗎?」龍若塵想到三年前她離去之前發生的事。
就為了他對月大哥說聲對不起,讓她受傷很深,她才會見過師父後一聲不響就走了。她走後他一再反省,她為什麼那麼在意?然後他明白了,那句話讓她感覺她被他們推來讓去,傲骨天生的她自然無法忍受被這樣對待。
「她回來了。」龍若塵看著她在雨中疾馳而來的身影,有些痴迷,她恢復了,她自己把那個英姿颯颯的石雪如找回來了。他走進雨中,伸出雙臂,迎接他害怕卻勇敢的妻子。
石雪如跳下馬,在一聲響雷之下跌進他懷中。
「別怕,有我在,我們進去吧,屋里面有火,很溫暖,這是我們的家,我們兩人的家。」他擁著她進屋里去,帶她到火爐邊烤火。
「若塵,你們這樣會著涼的,先去換掉衣裳。」月無愁在一旁提醒著。
「天兒,我帶你去房里,把衣服換下,好嗎?」
「不要,我不要一個人,會被丟掉。」她抓著他,縮在爐邊不肯動。
他半強迫地推她進房門,在斗櫃中拿出衣裳給她,「不會,這里只有我和月大哥,我不會丟掉你,月大哥也不會,我陪你,我會一直陪你,沒什麼好怕的,你听,再大的雷聲又怎麼樣?我們在屋子里,一點也不受影響不是嗎?」他月兌下她的外衫,擦干她的濕發。
「現在的你不是小時候的你了,現在的天兒有勇有謀,一個人在沙漠住了三年,替樓蘭王完成復國計畫,幫允族把不毛之地成功地化為綠洲,如果以前你認為自己憑借的是朝廷的力量完成天閣寨,這三年來西域各國對你的尊崇,你已經證明了,即使一無所有,你石雪如依然是石雪如不是嗎?」這三年每每從西域傳來的消息,都是她策畫成功的捷報,她在西域成為各國禮敬的參謀。
因為知道她在那邊有了一片天,所以他沒去打擾她,知道她找到天空翱翔,他不願壞了她的興致,可他一直是遠遠注意她的,他每年都托人悄悄去看她一回的。
「我自己來,你也去換個干爽吧!」她終于平靜了,是的,他說得沒錯,因為確定她即使一無所有,她還是她,所以才回來的,何需怕雷雨怕成這樣呢?
龍若塵在斗櫃中拿出自己的衣裳,走到屏風另一邊,「我說過我會一直陪你的,為什麼去西域?」他邊月兌下濕淥淥的衣裳邊問。
「以前沒去過西域。」事實上她是為了他才去的,離開他後,經常念及他的溫良柔情,想著他說的話、注意他關心的事,養成了邊走邊尋藥草的習慣,想到他想記錄漠蓮的生長情況,所以她走進沙漠。
一會兒他換好衣裳後走出屏風,見一身黃衫穿在她身上非常好看,他期待地問︰「喜歡這衣裳嗎?」雖然不知道她會不會回來,他卻依四時給她縫制新衣。
「嗯!」她點頭,心中對他房中有女子的衣衫一事,感到有些不安。
「你和三年前一樣瘦,我依著那時的印象縫的衣裳居然還合身。」他心疼地撫著她的臉,這張臉原是修圓合度的,嫁他之後卻日漸消瘦。
她訝異地看著他,「全部?」
「從小住在無人的山谷,什麼都要自己做,會做衣衫很自然不是嗎?穿起來舒服嗎?」他很自在地解釋,他從不以親自做針線活為恥,雖然姑姑常叨念。
「嗯!」她不自然地點頭,突然臉上一片紅潮,想到連貼身衣物都是他一針一線縫制的,她有些難為情,但想到他在她一聲不響離去後,還縫制她的衣裳,又倍覺溫馨。
「天兒,試著接受我好嗎?」他輕輕地執起她的手,深深望進她眼中。
「我配不上你。」她低著頭,心中有些感慨,芸兒、煙柔至今都還在他身邊。
三年前回到蘇州,見識了他無與倫比的魅力,蘇杭三大美人的心明顯的都系在他身上,白曉儀經常直接對她挑釁,向煙柔總是遠遠望著他的身影,投注深情的眼眸,上官芸嘻嘻鬧鬧地常欺負他,卻全是護著他的,還有個對他心儀的朱意。
而他的長輩們個個視他為珍寶,同樣的愛烏及屋,對她也關懷備至,不過同時也都帶著很大的期望與壓力,他們沒有明說,但每個人眼里都直接表現,他們都希望她能善待若塵,別再為難他,特別是他的姑姑。
向鴻禎直接找她談,誠懇地請她給若塵喘口氣,白小龍時時替妹妹道歉,就怕她遷怒若塵,姑娘們個個不忘提醒她,若塵對她有多好。
不必他們明說,她都很清楚地知道,在他們眼里,她配不上他,可是他們可以接受,因為他接受了她,所以他們只希望她給他好日子過。
「你還是在乎月大哥?」
「你可以不在乎師父嗎?」她篤定地反問。
他低下頭,笑了一笑,「你怎麼知道?」
「你那麼單純,和你朝夕相處近一年,怎麼可能不知道?你是難得的人中龍,我在你面前自慚形穢,我的稟性、心量、修為全配不上你。你對我的疼惜我記在心里,但是你該得償所願,只有師父那樣的人才配得上你的超塵拔俗。」
「但是我和師父只有師徒之緣,師父對我也純是師徒之情,我自己情難自禁,卻不能讓師父為難不是嗎?她愛的是我爹,我若強求,讓她情何以堪?爹是不可替代的,我也不是替身,若真是愛,就不能讓師父這樣為難。」他的神情帶著遺憾,對于心中藏著的那份情只能遺憾,也只是遺憾。
他早決定讓這遺憾留在應該停留的角落,對師父的情他誠摯無悔,在娶天兒後,他仔細反思過和師父朝夕相處的點點滴滴,確定師父對自己的師徒之情是不可能轉移的,他不能強求,否則會因一己的私念讓他對師父的情變得不堪,也辱沒這份情感的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