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橫貫公路嘉陽路段的水果攤前,停下一輛富豪三千的銀白色轎車,里面走出了個身著虎皮連身短裙的美艷女子,胸前現出了一大片春光,踩著三寸的細跟高跟鞋,婀娜多姿地走向水果攤,搖擺著縴腰豐臀,引起不少注目,水果攤內的兩個少年更是目不轉楮地瞪大眼楮猛吃冰淇淋。
隨後楊仲昕由駕駛座中走出,自然地所有目光轉移到他身上,一身輕松的白色名牌休閑服穿在一八二的身架上,濃眉大眼之下有著俊挺的鼻梁,豐盈的鼻頭下方配著微薄的上唇及合度的下唇,噙在嘴角的弧度似笑不笑,端正的輪廓充分展現王者氣度,有如服裝雜志中走出來的模特兒,卻有著模特兒所沒有的自然英氣。
「老板!請問麗陽果園怎麼走呢?」他和善而有禮地問路,那聲音帶著迷人的磁性,這男人集天地之鐘愛于一身。
「仲昕!人家最愛吃水蜜桃了,你幫人家挑嘛!」曾艷玲說著,一手攀上楊仲昕的頸項,臉埋在他頸間摩挲著。
水果攤的老板娘紀麗秋微皺著眉頭,審視了一下眼前的這對男女,搖著頭顯示她的不贊同。
由外頭開著搬運車而來的紀芸宣將車停在攤口,一進門連忙吆喝兩個口水快流出來的外甥進去做功課。
「小姐!山區氣溫變化大,衣服要穿多一點。」她經過美艷女子身邊時拉開了一點口罩,低聲勸道。
此番話引起楊仲昕的一串爆笑聲,欣賞地朝她看一眼,這讓曾艷玲不悅。
「謝謝你的關心,我天生體質佳,不怕冷,不像有人見不得人地包得密不通風,就怕嚇到人。」曾艷玲語帶挑釁地瞪她一眼。
紀芸宣身上穿著灰外套,灰色的廉價牛仔褲,腳上的黑色運動鞋沾滿了黃泥巴,頭上戴著寬邊工作帽,由帽緣延展出來的寬帶裹著雙頰而下在頸間系個活結,又掛了個口罩,手上戴著粗棉手套,整個人包得只剩眼鏡露在外頭。
她搖搖頭,不想和人計較,倒是對楊仲昕極為不屑,她全是為了對方著想,在這麼純樸的地方,衣著如此暴露,行為又這麼開放,很容易被看輕的,她這麼勸不過是出于女性的同胞愛,被他這麼一笑,倒好像是她存心諷刺人家一樣。
「先生!你的風度太差!對自己的女伴,既不懂得保護,也不曉得尊重。」她冷冷地丟下這句話後就朝里面進去。
楊仲昕眼中頓時燃起一簇怒火,過去哪曾被女人這麼數落過,身邊的女人哪個不捧得他高高在上的、巴著討他的歡心以得他的寵。
「小芸!外婆要你立刻打電話過去。」紀麗秋交代後,連忙回答︰「您是楊仲昕先生嗎?我是紀麗秋,剛才那位就是我妹妹紀芸宣,楊爺爺正等著你,待會我讓小芸帶你上去好了,你們先坐一下。」紀麗秋殷勤地拿出水果招待他們,並到後面把妹妹叫出來。
「小芸!你多少得打扮一下吧!你可答應外婆的。」紀麗秋擔心地看著小妹。
今天算是她相親的日子,雖然親事早已讓雙方家長談得差不多了,但主角見面卻是重頭戲,無奈她不當回事,照樣全副武裝地在果園幫忙。
紀芸宣放下茶杯抗議道︰「姊!是你說當時外婆病況危急要我先答應,讓外婆放心的嘛!怎麼這會兒卻要我假戲真作?你又不是沒看到剛才的情形,那種爛人怎麼可以真的嫁他呢?我不需要靠男人,也可以過得很好,你們到底不放心什麼?」
這些話讓在外頭的楊仲昕听得臉色鐵青,從沒讓女人拒絕過的他,居然被紀芸宣連續地否定。
紀麗秋看著她一手帶大的小妹,幾個兄弟妹妹里面,她最親的就數這個自小就有主見,而又聰明乖巧的小妹。
小妹是繼母生的孩子,所以和他們其他兄弟姊妹年齡差了一大截,當年她父親和繼母遽逝時,他們上頭五個兄弟妹妹都成家了,家里留下才八歲的小妹,她雖想接小妹一起生活,但是公婆有意見,哥哥嫂嫂們又記恨繼母,而不想接納小妹。眼看就要被送去孤兒院了,幸好小妹的外婆知情前來帶她回去。
然而小妹在外婆家,也不受歡迎,原本就不太負孝養之責的幾個舅舅,更是藉此不給外婆生活費,但是外婆靠著收拾破爛扶養她,幾個舅舅也莫可奈何。
兩年後,公婆先後去世,得到丈夫的體諒與支持,她把小妹和年老的外婆接過來一起住,外婆拿出儉背了半輩子的棺材本,讓他們夫婦租了一片梨園,一家人就這麼在麗陽果園定居下來。
罷開始經營果園,他們生活的確困苦,從佃租到買下果園的初期,一家人縮衣節食,餐桌上經常只有自種的蔬菜。
而她這小妹非常懂事,十二三歲就懂得利用課余時間到附近果園打零工,賺錢給她貼補家用,書念得更是沒話說,每學期的學雜費都得到減免,自高中起就沒拿他們一分錢,靠著半工半讀不但念完大學,還拿到博士學位,目前在中部的私立大學教書。
惟一讓外婆不放心的就是她的婚事,都二十九歲了,成天不是看書就是回山上幫忙,一點都沒替自己找個終生伴侶的打算,以前外婆催她,她總用學業來搪塞,現在學業完成了,就說出一些「婚姻不是女人惟一的選擇」之類的大道理來。
說理她們這兩個書讀得不多的女人自然說不過她,可是她們一致認為,再怎麼能干的人,有個伴總比沒有好,男人女人都一樣。
「小芸!外婆以前因家人阻礙而負了楊爺爺,才希望你嫁他孫子,你知道外婆為了楊爺爺受人看輕,連舅舅他們都不諒解,可是在她心里一直珍惜著這份感情,她希望你和楊爺爺的孫子可以補他們的缺憾!」紀麗秋只得用人情壓力來勸她。
她感到非常苦惱,為什麼這種事會落到她身上?「這荒謬極了,外婆早年和楊爺爺硬是被拆散,楊爺爺遠走他鄉,白手起家功成名就,現在他和外婆再相逢,兩人結婚不就補了他們畢生的缺憾?何必繞個不實際的圈子?」
「你想想楊爺爺那麼一個有地位有聲望的政商名人,要真七十幾歲和外婆結婚,外婆哪肯?」做姊姊的雖說不出高深的道理,但人之常情卻是最有說服力的。
「快!涂個口紅也好,別讓外婆久等了。」她從鏡台上拿出自己的唇膏打算替妹妹上妝。
「不必了!涂涂抹抹的像什麼樣。」紀芸宣對整件事從頭到尾不以為然,但是先前足足和外婆溝通了一個多月,而外婆仍是堅持,也只好認了,為外婆作任何犧牲她都願意。
她又把帽子和口罩戴上,站起身走出去。「要去果園得坐搬運車,小姐需要穿暖和點!」她隔著口罩對曾艷玲說。
「艷玲!你在車上等!」楊仲昕簡潔地對曾艷玲交代一聲。
「人家想去嘛!」曾艷玲挽著他的手臂不依地撒嬌。
「乖!听話!」他眼神中現出一絲不悅。
曾艷玲立刻不再蠻纏,不放心地看紀芸宣一眼,心里明白現在不能得罪人,奇怪的是對方對她沒有敵意,反而帶著友善與同情。
搬運車隨著蜿蜓的園間小道盤轉著,一路上紀芸宣並沒有和楊仲昕交談,坐在後頭的他也只是盯著她的背看,她穿著厚重的衣服,全身包得密不通風,露出的眼楮在鏡片下看起來是清明有神,透著一股靈氣,其他的就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