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調查過我們昭陽王府的事,應該知道我和姊姊自小就吃盡苦頭,只因為我們的爹娘和皇上關系復雜。」藍止臻說得沉重,不太想去回憶過往的事。
「可是我知道的昭陽王應該是哥哥,郡主應該是妹妹。」
「那是外面誤傳,姊姊大我兩歲,但是我們長得很像,當我們被抄家的時候,我才出世,外邊只知道平遠王府有一男一女,因我體弱,又是藍家惟一的男孩,為了讓藍家有後,所以女乃娘讓我改裝沒入後宮當宮女,讓姊姊代我發配邊疆。所以流落在外受盡欺凌,個性冷傲的昭陽王是姊姊,深處冷宮備受凌虐,弱不禁風的昭陽郡主是我。」想到姊姊在外面吃的苦,藍止臻就恨自己為什麼晚生兩年。
「依律發配邊疆是八歲後執行,之前你們應該還可以在親戚家由官府監管。」
「藍家抄家是滅九族的叛國大罪,誰敢收我們?」藍止臻難掩眉宇之間的痛楚。
「誅滅九族為什麼會留下你們姊弟?」杜君衡不解。
「難道你沒听過我們是皇上私生子的傳言?」藍止臻說得很淡。
杜君衡久久無言,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怎麼承受這些骯髒的世事;一個在充滿陰謀的環境下長大的孩子,為什麼可以生就這麼崟磊落的胸懷?
「在暗中守護你的人,很了不起,把你教得很好。」杜君衡由衷地說。
藍止臻听了這話相當意外,看來這個神醫姊夫,不是只知道行醫救人的御用大夫,他有一般人所沒有的胸懷度量,這樣的胸懷能不能彌平姊姊歷盡滄桑的孤寂與冷漠呢?自己當然希望能夠。
「什麼時候發現我的身分的?」藍止臻覺得奇怪,他裝女子裝了十幾年,怎麼騙不過這個不太管事的在家道士呢?
「第二次把脈的時候,如果第一次不是掛記太多事,也不會讓你騙過的。干脈和坤脈是不同的,芷兒沒教你嗎?」
杜君衡相信藍芷頤定把他所教的本事,全教藍止臻了,只是她怎麼沒想他呢?
「教了啊!所以我也做了手腳了,為什麼還是被發現呢?」藍止臻對自己非常有自信的,他一定要找出原因。
「我教芷兒的時候才十三歲,那時只知皮毛,現在過了十多年了,怎麼可能被你騙兩次呢?」這沒事生得國色天香的小舅子喜歡和他較勁。
「既然姊夫藏私不肯教,那麼以後有什麼事,可別怪我不幫忙。」藍止臻在女人堆中長大,女孩家的把戲學得很多。
杜君衡被他逗笑了,「對芷兒來說,你既是弟弟也是妹妹吧!耍起賴來和小瑤沒兩樣,難怪小瑤會認輸。」
藍止臻知道自己並沒有佔上風,自己祭出姊姊,姊夫就不動聲色地搬出柳瑤卿,那麼就讓姊姊來收服姊夫吧!看來有好戲看了。
「芷兒發生了什麼事?她既能教你我教她的事,就不會如你所說的忘了那一年所發生的事,為什麼她沒想我呢?」杜君衡還是無法相信自己的芷兒會不想他。
藍止臻也很清楚地看出杜君衡的挫折感,他可以理解那種心情,不由得對杜君衡心生同情,「姊夫知道迷魂咒嗎?」
「在異書上看過,那是西南不知名部落的法術,讓人忘記下咒時所禁制的事,但只是傳說的可能性很大,不見得真有這種法術。」
「那就麻煩了,如果不知道怎麼破解,那麼姊姊只要看見你就不可能清醒,更別說想起你們以前的事了。」藍止臻不由得深鎖雙眉。
「你是說芷兒被下了這迷魂咒,而所禁制的對象是我?」杜君衡立刻反省自己曾經得罪過什麼人,是誰這麼狠心對他的小妻子下手?
想不出所以然,他要求道︰「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省得我想破頭。」
「可以!不過你得讓我知道我的漏洞在哪兒?」藍止臻是個不輕易放棄的人。
「為什麼這麼在意這事呢?」杜君衡問,實在不明白,一點小失誤他為什麼這麼介意?
「我不可以失誤兩次。」藍止臻的眼眸深邃得令人難以看透。
杜君衡輕拍他的手背,他明白一個自小被下毒的孩子,能活過來不得不敏銳。
「你在我打脈之前一刻鐘運氣是對的,可是中毒太深,一刻鐘的運氣,對你來說要保持平穩是不可能的,只要有一息的不平穩,我就可以發現了,你不要太介意,畢竟你姊夫有神醫之名,別人你一定騙得過的。」
藍止臻實在喜歡這個無緣出家的姊夫,他既謙遜又自傲,像極了他們藍家人。
「要怎麼做失誤的可能性更少呢?」他積極地問。
「去掉體內的毒就萬無一失了,不過如果要瞞過我,最好是不讓我把到脈。」
藍止臻理解地一笑,不想太刺激這個神醫了,他還沒從姊姊不想他的打擊中回復,所以必須給他留點自尊。
他告訴杜君衡發生在藍芷頤身上的事──
「姊姊兩歲就被送入後宮監管,因為傳說她是皇上的私生子,所以後宮有人想害死她,當然也有人暗中保護她,六歲那年,她讓宮中的敵人暗中敲昏,丟進御河,幸虧好心的宮女通知暗中保護她的人,將她救起送出宮外,那時正好姊夫府中征求沖喜的小新娘,所以佯稱姊姊是走失的孩子,送進容定王府沖喜,藉由王府保護她,不過姊姊卻失憶了。
‘而為姊夫祈福法會歸途中的匪徒,是我們仇家,姊姊被摔下山崖時,義父及時找到尚存一息的姊姊,姊姊在這一次的驚嚇中,恢復了記憶。’藍止臻頓了一下繼續說。
‘那迷魂咒是怎麼回事?’杜君衡問道。
‘姊姊恢復記憶後,卻經常掛念姊夫,女乃娘怕姊姊太過軟弱,無法完成洗清藍家冤情的重任,所以對她下迷魂咒,讓她暫時忘了你,可是下了一次效果不好,女乃娘又下了第二次,本來義父擔心這樣會讓姊姊永遠忘了你,可是女乃娘堅持。’藍止臻心想如果義父能阻止多好。
‘果然藍家冤情洗刷後,姊姊並沒有復原,只要遇見姓杜的就會起疙瘩,心生厭惡,回到京城還莫名其妙地閃避你。你們這兩個皇上最寵的年輕王爺,一直沒會面,不是巧合,而是姊姊刻意回避的,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回避什麼。’
‘皇上難道不知道自己封了個女王爺?’杜君衡現在擔心的是另一重罪。
‘當然知道,但是去冊封大典接詔的人是我,只是行使職權往各州縣巡案辦事的人是姊姊,反正姊姊和我那麼像,外人是不知道內情的。’
杜君衡松口氣又問︰‘總當廷和皇上唱反調,讓皇上又愛又恨的是誰?’
‘姊姊。’
‘皇上知道嗎?’
‘嗯。’
‘現在只剩迷魂咒的事了,女乃娘呢?我能不能見她?’
提到女乃娘藍止臻神色頓時沉重,‘女乃娘在兩年前病逝了,她為了我們這麼多年來操勞過度,沒讓我們好好侍奉她,就離開我們了。’
杜君衡苦惱地看著食不下咽的晚飯,他的心冷極了,那個惟一讓他掛在心上的人,不但不記得他,還一見他就昏倒,听到他的姓氏就討厭。明知道她在哪里,卻連見上一面都不能,而他空有神醫之名卻束手無策,還當御醫做什麼呢?他完全不能接受那個曾經黏他黏得寸步不離的小芷兒,現在居然和自己完全無關。
‘小王爺!遲風道長來看您了!’門外傳來管家的通報聲。
杜君衡意外地听了這個消息,精神稍微提振,他親自打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