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敢。」水芯看著湍急的水流,嚇得不停發抖。
「別怕,所謂送佛送上天,我抓著你的手一起跳,一路陪你到下游,確定你安全了我再回來,嗯?」張福一邊保證,一邊緊緊握住水芯的手。「沒時間猶豫了,他們就要追上來了!」
「好。」水芯點點頭,淚眼蒙、一臉感激地看著張福。
「你只是個苦命的女孩,怎麼會是什麼妖怪呢?」張福微笑,跟著抓住她的手,兩人深吸一口氣後,就往湍急的溪水里跳了下去——
水芯至今忘不了當時的感受,湍急洶涌的溪水打在身上,就像是冬天的霜雪化為利刃一刀一刀割在身上一樣,好痛好痛!她雖然拼了命的想保持清醒,但最終還是在湍急的水流中失去了意識。
她存在心中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如果老天爺覺得這世上不應該有她的存在,那麼,這條命不如就這樣結束了吧!
當水芯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渾身濕淋淋地躺在溪水邊,而她身邊多了一名自己從未見過,俊美得讓她以為天仙下凡塵的出色男子。他有著一雙漆黑似古井、仿佛願意包容人世間所有罪惡的溫柔眼楮。
「你是誰?張福?張福人呢?」
水芯轉頭東張西望,卻在下一刻整個人僵住了,因為她看到張福就躺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臉上已經蓋起了一條白巾。
「不!不可能!張福不可能會死的!」水芯狼狽地爬到張福的身邊,顫抖地伸出手拼命搖晃他。「張福!你說要陪著我的,你不能有事啊!」
「這溪水很急,他的運氣沒有你好,應該是沖下來的時候被石頭撞傷了腦袋,失血過多死了。」陌生的男子淡淡解釋。
「不!」水芯發出難听的干號聲。
這全是她的錯!她真的是妖孽!是禍水!
不但害死了自己的父母、村民,就連好心想救自己的張福,也被她身上的恐怖厄運給拖累了!
「放心,現在我找到你了,再也不會有事了。」
陌生的男子走到她的身邊,突然這麼開口說,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像是一道澄澈的泉水、靜靜流過她傷痕累累、枯竭絕望的心。
水芯錯愕地抬眼,只是怔怔地凝望著他那張充滿憐惜的臉孔,這一生……從來不曾有人以這種充滿溫柔、充滿包容的目光望著她。
明明不曾相識,明明只是初次見面的陌路人,但水芯卻覺得自己已經認識了他好久好久,子是她顧不得禮俗、顧不得女子應有的矜持,直接撲進對方的懷中、放聲大哭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水芯覺得已經將這一生的眼淚都流干、再也滴不出任何一滴的時候,輕摟著她的男子開口了。
「如果你願意,就和我一起走吧!」
「去哪里?」她是瘟神、是禍水,天下再大也難有她容身之處。
「水月鏡花。」男子扯開一抹任何人見了都會心動的微笑。「在那里你永遠不必再受苦。」
「真的?可是我……」水芯遲疑了。
這人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一定什麼都不知道,才會如此語氣輕松地開口邀請吧!
再說她已經害了不少的人,真的不想再害這個輕聲細語、對她無比溫柔的好人啊!如果……如果她像害了張福一樣,又害了這個有一雙溫柔眼楮的男人,要怎麼辦?
「我已經說了,只要你到了我的地方,就永遠不必再受苦。」男子像是一眼看穿她的恐懼,噙著溫柔的笑意開口。「你難道不願意相信我?也不願意再給自己一個機會嗎?」
機會……她還有資格得到另外一次機會嗎?水芯捫心自問。但內心深處,她知道自己已經為眼前男子的提議心動了。
要的!她想要擁有這個機會,想要去一個不再處處受人歧視、不再飽受痛苦的地方,但,世上真有這樣一個地方嗎?
「若是你願意相信我,就握住我的手吧。」男子將手伸到水芯的眼前,綻開溫柔、無比魅惑的笑容。
沉吟片刻後,水芯輕咬著下唇,無法克制右手的顫抖,緩緩地將自己的手放到了男子等待的掌心里。
「我是佟老板。」男子笑了,十分慎重地保證道︰「只要到了水月鏡花,一切就會沒事的。」
就這樣,水芯讓佟老板接進了水月鏡花,一住就住了三年之久……
這三年來多虧佟老板好心收留,讓她吃好、穿好、住好,奇怪的是,自從住進水月鏡花以後,過去那些大病、小病,奇奇怪怪的毛病居然一次都沒發作過,她不明白是什麼原因,只當是老天垂憐她命苦,所以特別賜下了奇跡。
這是奇跡啊!在水月鏡花度過的每一天,都是她這一生中不曾擁有過的寧靜生活,但,人畢竟不能太貪心的不是嗎?瞧!現在老天不就要收回憐憫,再次將她打回原形了嗎?
「啊!佟老板……」原本陷入自憐的水芯,突然間想起什麼,臉色一變急忙問道︰「方才發現我昏倒的侍從……現在他人還好嗎?」
如果她又開始生病了,那麼連帶身旁的人也會跟著遭殃!不行!佟老板、還有照顧她這麼多年的少年侍從都是好人,她絕對不能讓他們受到牽連啊!
「放心,他還活蹦亂跳,精神好得不得了。」佟老板微笑安慰。
在這三年之間,水芯將佟老板當成恩人般看待,陸陸續續將自己過往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但她始終不明白,佟老板在明知自己是禍水的情況下,為何還能毫不在意的接近自己。
「是嗎?」水芯實在不敢放心,隨即拉起床上的棉被遮住自己的口鼻,對佟老板充滿歉意地懇求︰「老板,您還是快點離開吧!如果我真的又開始犯病怎麼辦?要是不小心傳給您,水芯就算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夠向您賠罪。」
「水芯……」佟老板俊眉微蹙,不喜歡听見她這種悲觀的語調,忍不住踏步向前、想好好安慰她。
「佟老板!」水芯提高聲音,以前所未有的堅決嗓音說道︰「算我求您了,不要再靠近我,我的身體真的開始不對勁了,我知道我就要像過去那樣開始犯病了,若是……若是我真把什麼怪病傳給您了,我寧願一頭撞死在這里算了!」
「好,我不靠近你。」佟老板輕輕嘆了一口氣,跟著說道︰「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將這瓶藥留著,身體只要一不舒服就含著,絕對不能逞強,知道嗎?這藥是我特別為你準備的,每天我會派人送來一些,你一定要听我的話,知道嗎?」
水芯一雙眼悄悄從被子里探出,凝視著佟老板始終充滿溫柔關心的眼,只覺得雙眼一熱,差點就要眨出淚水來了。
「水芯,你安心待在這里,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想出幫你治病的方法。」佟老板開口,一心想讓她放寬心休息。
「沒關系,佟老板您真的不需要再為我費心了。」水芯搖搖頭,在被子里擠出一抹比哭泣還要難看的笑容。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此刻身體虛月兌無力的感覺,就是過去每每要發病前的癥狀。「為了大家著想,您就暫時別管我,只要我不見人,就不會把病傳染給其它人,那位為我送飯的小扮,以後也別讓他來了。」
「不吃飯怎麼可以?這樣吧!我讓他將飯菜放在門外、不進閣樓,但你一定要吃東西。」佟老板提出交換的條件。「你听我的,我才願意听你的。」
「……嗯。」好半晌後,水芯才哽咽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