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來到那位律師的住宅里時,瑞梅偷听到了這位律師與另一個男人在談他們賺到的錢——當然是偷稅的-一面臨的一些調查。瑞梅知道任何申請書都不能讓這個家伙回心轉意,于是他溜進了這座房子里,拿了一些東西——一絕大部分是珠寶-一離開了。他賣掉了珠寶,將所得的每一分錢都用在了公寓里需要維修的設備上。
從搶劫這樣的地方的經歷里他獲得了不可思議的快感,看到他母親臉上欣慰的笑容-一她終于將她年久失修的管子找人修好了-一他感到異常的滿足,于是他決定再做一次。
瑞梅告訴了瑪歇爾所有的事情,與她分享他生活中所有的秘密,這些事情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他答應以後有一天帶她去過真正享樂的生活,去吃夾在兩片厚厚的法國式面包里的軟亮螃蟹,在棕調海岸通宵達旦跳具有熱帶風情的舞蹈。但是這「以後有一天」一直沒有來臨。
現在,他忍不住思忖著是否他們多年以前在床上談過的話,對瑪歇爾最終決定在新奧爾良而不是其他別的諸如洛杉磯、紐約或者半打以上的設施便利的美國大城市里開創珠寶保安公司起著潛在的影響。
她聳了聳肩。「這座城市是一個干事業的好地方。」
她端起葡萄酒,喝了一口。「我的意思是,在我父親去世以後,回到賓夕法尼亞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她將高腳杯放回到桌子上去。「這個地方對開辦保安公司非常適合,」她說,「我多年以前就考慮過開辦一個這樣的公司,你知道,我想看一看我是否能建造一個好一些的捕鼠夾。」她微笑起來,「也許是因為我花了大量的時間與別人進行智力游戲的緣故。」
他也微笑起來。「我們非常擅長這一切,不是嗎?」他柔和地說,伸手撫模著她的手腕,「我們戰勝了每一個人的捕鼠夾……還有別的事情。」
她的臉上紅起來。「是的,我們曾經很優秀,」她用嘶啞的聲音輕聲說,「雖然沒有像我們希望的那樣取得全部的成功。」
「也許我們應該再試一次。」他撫模著她的手背,感覺到她在發抖。
「當然不是再做竊賊,」他說,「我的意思是‘別的事情’,看一看這一次我們能否取得勝利。」
她注視了他片刻。「如果這一次我們比以往更糟糕怎麼辦?」
「啊,寶貝……」他捏了捏她的手。
「對不起,瑞梅。」她的聲音由于激情而顯得深沉。她從他的手心里抽回她的手。「不值得再冒一次險,」她說,「既沒有竊賊,也沒有‘別的事情’,什麼都沒有。」
這時他們的侍者走過來,來拿他們的菜單,這迫使瑞梅坐回到他的椅子里,雖然他們之間的爭論還遠遠沒有結束。
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刻意想吃些什麼東西,于是待者推薦他們吃一道餐館中的風味菜︰用茴香籽、迷迭香和胡椒做調味品的清蒸小牛肉,還有兩盤蔬菜沙拉。瑪歇爾與瑞梅同意侍者的推薦,于是將手中的菜單遞還給他。
侍者離開以後,瑪歇爾又喝了一口葡萄酒,平靜地注視了瑞梅幾秒鐘。
「你怎麼樣?」她問,「是什麼使你最終決定開始走上巴倫一波士頓海洋保險公司這條狹窄的小路的?」
他微微一笑。「你。」
「怎麼?」她問。她的表情讓他捉模不透。
他為自己倒滿葡萄酒,又為她斟上,然後將酒瓶放回到冰桶里。
「離開戛納以後,我想了很多事情,」他說,「重新估計了一下我的特長,問我自己什麼地方出了差錯。正是在這時,我決定在我自己還能做出選擇的時候洗手不干。」
此外。一直在瑞梅身上活躍的扮演羅賓漢的激情也由于失去了瑪歇爾而減弱了。
瑞梅喝了一口葡萄酒。「我在意大利漂泊了六個月,直到最後決定回到美國。我來到洛杉磯,在那里我遇到了湯姆•里特菲爾德。」
「他給你提供了一份在巴倫一波士頓海洋保險公司工作的機會?」
「不完全是這樣。但他的確給我提供了第一份自由職業。」
他用食指的指尖在玻璃口的外沿畫著圈,希望他也能像這樣撫模她的皮膚,希望他們沒有坐在這擁擠的餐館里,而是單獨呆在某個僻靜的地方。
「他的一個保險客戶由于最近的一次人室搶劫丟失了很多東西而要求索賠。」他說,強迫自己的思緒回到他們的對話中來,「湯姆對整個事件有些懷疑,他想要在付給那個客戶賠償金之前,用職業的觀點對整個事件做一個調查。」
「他需要從一個珠寶竊賊那里借鑒一下職業的觀點?」她微笑著問。
他點了點頭。「他從一個我們共同的朋友那里知道了我的名字,那個朋友告訴他我最近剛剛洗手不干了,有可能對工作感興趣。于是我們在一起喝了頓酒,談論起這個話題。概括地說,湯姆想讓我沿著上次那個竊賊的路線再一次闖進位于貝弗利希爾斯的那棟住宅里,他相信我不會成功。起初,我對這個計劃有些遲疑,但是報酬是豐厚的,而且他已經同當地的政府打好了招呼,于是我決定試一下。」
這一次她笑了起來。「然後呢?」
「湯姆的預感是正確的,我無法按照那個保險客戶聲稱的竊賊闖人的路線進人到那棟房子里。當我用別的方法進到房子里時,我發現他們聲明丟失的絕大多數珠寶都還在保險箱里放著呢,還有一些丟失的油畫與古老的銀器。事實證明,這是他們策劃的一個陰謀,他們想打著保險過的財產丟失的名義向保險公司索賠,好得到了大筆保險金,如果沒有我。他們有可能帶著二十五萬美元逃之夭夭。」
「不可思議。」她咕噥著說。
有片刻的時間他仍然在把弄著玻璃杯,然後他喝了一大口葡萄酒。「從那以後,我開始為巴倫一波士頓海洋保險公司做一些自由調查,」他說.「檢查保險系統,凋查索賠事
件。」他聳了聳肩,「一年半以前,我遷居到了波士頓,為巴倫一波士頓海洋保險公司做專職的風險評估員工作。」
她觸到了他的眼光。「以誠實的態度生活感覺怎麼樣?」
「不太壞,」他說,「就像我剛才說過的那樣,報酬是豐厚的。」他將杯子放回到桌子上。「沒有國際刑警在身後追蹤我,我可以安心地定居下來,並為未來做一個計劃……這是我以前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奢侈。」
他再次觸模著她的手,將他們的手指交叉在一起,將她溫暖的掌心壓在他的掌心上,她手上傳來的溫暖的感覺立刻在他的身體里燃燒成液體的火流。
真令人奇怪,他思忖著,他身上穿的西服對他來說有些肥大了,可是此刻,有些地方卻令他感覺到繃得緊緊的。
「定居下來?」她用不信任的語氣重復了一遍,「開始為未來做計劃?」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平靜的誘惑力,他的想象力開始不規矩地跳躍起來。
「上帝,這一切變得多麼不可思議,」她柔和地說,「三年以前,那樣的單詞根本在你的詞匯表中找不到。」
他發出了一陣低沉的嘶啞的笑聲。「我想我是成熟了,」他說,「過去像‘承諾’這樣的單詞也會令我驚恐。」
但那是在失去瑪歇爾之前,現在他害怕的惟一的事情,是他會永遠失去她。
「此外,」他補充著說,「三年以前,我所過的生活不允許我同別人保持一種長久的關系,我無法想到未來,因為現在是那樣難以捉模。我所有的注意力,哪怕是最微小的部分,都集中在我們下一次的偷竊與躲避追捕上面。」他將她的手舉到他的唇邊。「畢竟,寶貝,」他說,聲音放得更低了,「你看到了在戛納發生的一切,當我開始用心思考而不是用頭腦思考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