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嗯,听話。」鳳儀扯起硬的嘴角,給她一個鼓勵性的微笑,代表她的情況還好。
但看在瑞雪眼里,卻明顯地看出娘親已經逐漸被毒素所侵蝕,生命力正在一點一點流失當中。
「雪兒,你就和問秋出去吧。」瞿鋈柔聲相勸,瞄眼角落的問秋。
問秋立刻精神抖擻地飛奔而來,掩不住溢奮之意地盯住瑞雪瞧。
瑞雪看看瞿鋈,再看看娘親,沉吟了下,終于點頭。
「太棒了!」問秋忍不住雀躍萬分,執起她的玉手便往門外沖。「快,我還想去瞧瞧這城里還有什麼有趣的新鮮古玩呢。」
直到他們走遠,瞿鋈才掉轉視線回到鳳儀黃濁的病容上。
好一會兒,他們都沒說話,最末,還是鳳儀先開口︰
「不必您說,我大概也明白自己的身體……恐怕是熬不了多久了……」她幽幽嘆口氣,原想伴雪兒一直覓得夫婿之後再零星劃自個兒的生活,沒想到……她居然等不到那時候;早上才說過的話題,卻在下午一語成汗地實現了。
最可憐的莫過于雪兒了,幸好弟弟明德過幾日會來探視,屆時他若得知自己的死訊,一定會接雪兒回黎家,雪兒也就不必孤零零地一個人了。
「只怪在下學藝不精,遺憾無法替大娘解毒。」
瞿鋈不經意地一抬眼,忽瞥見廚房里的兩塊牌位,「莫斯」兩個字清清楚楚地映入他眼簾。
「莫斯……」他喃喃地,心里卻揚起驚濤駭聲。
「莫斯……」鳳儀听見了,昔日與丈夫的濃情蜜意瞬間涌上心頭。十年了,整整思念夫婿十年了,現在她就要去陰曹地府會他了。
莫斯,你要等等我啊,別再拋下我一個人了……
她看向他,有感而發地沙啞道︰「我與莫斯因武相知相惜,卻也因武惹來一場殺戮,所以我不願教雪兒武功,怕她會步入我的後塵,只希望她能平平凡凡過完一生。」她輕笑。「公子大概听不懂我在說什麼吧」不要緊,那不是重點。今兒個有幸與你相遇,求請代賤妾照顧雪兒一段日子,待舍弟來找,再將雪兒托付給他好嗎?」
瞿鋈沉默,冷淡的眼眸升起一陣溫情。
「瞧公子可是外地人?若會耽擱到公子的行程就罷,只是……雪兒不會說話,我十分擔心她。」鳳儀忽地感到呼吸困難,眉間摺疊起來。「雪兒……雪兒……我實在放心不下雪兒啊,雪兒……有勞……有勞公子了——」
瞿鋈將她身上的銀針統統迅速取下,手指按在她手腕上靜察脈動,封住她身上的幾個穴道,再把已冷卻的毛巾給弄濕擰吧,重新鋪在額上。
「你認不得我了嗎?那麼,你還記得跳崖而亡的規蓮荷嗎?」他靜靜地看著鳳儀漸漸舒緩的氣息,因他的話又顯得激動。
鳳儀睜大眼!
「你到底是誰?怎麼知道規蓮荷?」都已塵封十年的往事,她沒想到會舊事重提,思緒一轉,她驚訝地叫出︰「你是……你是瞿鋈?」
怎麼會?事隔十年,她竟遇上當年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還被他所救?不,她不能接受!不願雪兒拋頭露面就是不要他們再度相遇,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還是無法阻止他們的再度相遇,而且——瞿鋈居然還記得莫斯,那麼也應記得當年被他一刀刺喉的小女孩了。當年,他年紀輕輕便心狠手辣,如今她更不敢奢望十年後的瞿鋈會是如何的心懷仁慈。
瞿鋈淡笑,扯開上衣,露出左胸上的一道刀痕。
「記得嗎?這是莫斯送我的。」
「可恨,泯滅人性的你居然還活著!」她咬牙說,想嘗他幾掌,卻發現自己欲振乏力,全身發軟。
「勸你不要運氣,否則紅芙毒會更加猛烈地傷害你。」他看著她,整肅衣物。「我找了你們好久,締造于被我找到了。」
「你找我們?你究竟想怎樣?」鳳儀氣極反消,悲地回視他。「莫斯以他和雲兒的性命做為補償還不夠嗎?雪兒被你傷害得還不夠嗎?規蓮荷已經得到她要的結果了,我與莫斯順了她意地天人永隔了,難道這一切的一切都還不夠嗎?你為什麼還不放過我們?雪兒才十九歲,你這個魔鬼就不要再靠近她了……十年前,你讓她成了啞巴;難道十年後,你還想要她命喪黃泉嗎?」
為什麼她黎鳳儀會走到這種地步?自小就是隨心所欲,要什麼有什麼的天之驕女就連和莫斯的婚事遭反對,她仍然得償宿願地與莫斯結為夫妻,琴瑟和鳴地過了一段幸福的日子,但——就因為他和規蓮荷的出現,將美滿的生活全盤打散,讓她從此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若不是雪兒支撐著她生存的力量,她早就倒了……
現在,他又出現了,為什麼她和雪兒始終擺月兌不了這個魔鬼呢?
「我會帶走雪兒。」他淡淡地說︰「在我找了你們十年之後,你想我會放過你們嗎?」
「魔鬼!你真的是魔鬼!」鳳儀撫住胸口,微弱的心跳分歧開她的意志力及專注力,她感受到自己恐怕等不到雪兒回來,要她遠離這個惡魔了——「雪兒……不,我要等雪兒回來……」
瞿鋈不耐地一甩手,平靜的口氣多了些許煩躁。
「別淨扣些罪名給我,你當莫斯都沒錯嗎?那麼哪來的規蓮荷?他雖對你專情始終,但你可知他在與你相戀之前便有婚約在身?對象便是規蓮荷!盡避未婚夫婿再無情,可憐的規蓮荷仍然痴心,但愛得深,便恨得更深,她恨莫斯糟蹋她的一片痴心、見異思遷,故才因愛生恨痛下殺手,引發那場殺戮。別老以為可憐的只是你一個,你只是沒瞧見規蓮荷身後的苦痛罷了。」
莫斯……是規蓮荷的未婚夫婿?鳳儀聞言一呆。她明白那場殺戮是因情感而起的,但她卻始終不知道莫斯與規蓮荷之間的感情是怎生的糾葛。
「會嗎?莫斯是這種喜新厭舊的男人?」她喃喃自語。當初她只認為規蓮荷是個處心積慮的女人,處處想算計莫斯,始終沒懷疑過自個兒夫婿的人品,豈知,原來這一切的罪惡,莫斯才是罪魁禍首。「你到底和規蓮荷……是什麼關系?為何……在她死了十年之後仍不放過我們,仍要鍥而不舍地誅滅莫斯的血脈?」
「什麼關系?」他昂起頭,語氣有那麼一點點苦澀︰「恐怕你得去問規蓮荷才能知道答案了。」
「你——」一股椎心刺骨的疼痛突地涌來,鳳儀護住胸口,痛心疾首地低喊︰「原來,我愛了一輩子的人竟是如此教人心寒,而恨了一輩子的人才是真正令人憐憫的人……天啊,為何要在我臨死之前才讓我得知這件事?為何不就讓這件事石沉大海就好了?為什麼?」眼一翻,她整個人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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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我要把你當初給我的傷痛加倍地還給你!」規蓮荷青絲披散,眼光凶殘,清秀的臉龐上有著猙獰。「瞿鋈,動手!」她喊。
十八歲的瞿鋈高舉起利刃就要往才九歲的小瑞雪刺去,一接觸到那對天真純潔的眼眸,竟下不了手,有些遲疑。
「不要殺我好不好?阿爹、娘,救我!」小瑞雪淚眼汪汪地朝父母喊。
辨蓮荷聞言唇角揚起冷笑,更抓緊了小彤雲的衣領。
「蓮荷,咱們的恩怨何必牽扯到無辜的小孩?快將她們放了!」莫斯喊,將驚駭成分的妻子緊摟在懷中。
「你就大發慈悲地放了她們吧,她們都還小,根本不懂咱們大人的事,以她們要脅,算得了什麼呢?」鳳儀眼淚狂墜,手絹緊絞著手指,手指都泛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