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琪、佩琪……」姚淑雲拎著菜,往屋子里喊。
她見客廳沒人,把菜先擱在廚房桌上,然後開了女兒的房門進去。
打開燈,蓬松的棉被底下果真包藏個人。
「一回來就睡,都不知道要想媽媽。」姚淑雲掀開棉被一角,輕拍下女兒的,薄斥著。
「媽……」李佩琪渾渾噩噩地起來,坐在床上。
「歐洲好玩嗎?」姚淑雲憐愛地撫著女兒的秀發。
「好玩,我有帶東西回來給你。」佩琪腦子漸漸清醒,跳下床去翻旅行袋,掀出了從歐洲各國買回來的飾品、餅干等小玩意。
姚淑雲只簡單地瀏覽一下,對她而言,沒有什麼比獨生女兒平安回來還來得重要,她嘀咕著。
「下次別再搞自助旅行了,害得媽每天提心吊膽,看新聞都怕你出事。」
她這個寶貝女兒從小就貼心、懂事、孝順,做什麼事都不用她操心,惟一的一件,就是太獨立了,上了大學之後,很喜歡四處旅行。
自從三年前,佩琪的爸爸死了,她沒了老伴,更把所有的心力放在惟一的女兒身k。
她實在不喜歡女兒四處亂跑,很沒安全感。
「媽——」佩琪撒嬌地勾住母親的脖子。「我已經二十三歲,不是小孩子了,我會注意安全的。」
「注意也沒有用,新聞不是常常在報,哪一個留學生被奸殺了、哪一個旅行團遇到土石流了,只有完全杜絕危險,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全。」姚淑雲數落著。
「媽,出去走一走、充充電,真的很好,要不然你下一次跟我一起去旅行。」佩琪會出去旅行,其實也是為了拓展知識領域,增加小說題材,她從大二開始寫小說,所賺的稿費有一半都花在出去旅游上。
「我才不要。」姚淑雲卻很不以為然,她是個保守的女性,除了到郵局上班,就是在家相夫教子,幾乎沒什麼朋友,這點讓佩琪很憂心。
她遲早都要嫁人的,媽的依賴心卻這麼重,教她怎麼放心得下。
晚上,姚淑雲煮了一桌子的菜,母女倆邊吃邊聊,佩琪怕母親庸人自擾、胡思亂想,絕口不提白毅帆的事。
反正她和毅帆也只是剛開始交往,過一陣子再說吧!
***
三層樓挑高、高聳的門廳顯得很氣派,宅邸的裝橫獨具品味,這是台南白家。
白毅帆穿著畢挺的藍襯衫,扭正領帶,一手拿著西裝外套,準備出去。
「毅帆,你昨天才回來,今天晚上又要出去,也不陪爸爸和媽媽吃頓飯。」坐在客廳一組意大利真皮沙發上的白母林玉秋,開口喚住了兒子,神情很不高興。
「媽,我有約會。」白毅帆止住腳步。
林玉秋驚愕地站起身。「你交女朋友了?」
「嗯,出去時認識的,媽,你放心,我有遵照你的約定,沒有交外國人,她是台灣人,住在高雄。」白毅帆據實說。
林玉秋的臉上依然沒有笑容。「那海妮呢?你真的不喜歡她嗎?」王海妮是醫生千金,和他們白家門當戶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媳婦人選,兩年來,她一直從中撮合,可是兒子偏偏不理睬人家。
「海妮是個好女孩,可是我對她沒有來電的感覺,媽,你就別勉強我了。」他看了看腕表,急迫的說︰「來不及了,我要走了。」開車到高雄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他和佩琪約好晚上七點在文化中心見面。
他趕著出去,林玉秋垮下臉,女大不中留,女兒執意嫁給老外,現在連兒子也不听話了。
等他回來,她得再好好盤問一番,對方是什麼樣的家庭,苦難登大雅之堂,她絕對反對到底。
***
秋風送爽,今晚的氣候不冷不熱,是散步的好天氣。
半圓的月亮高掛在夜空,晚間新聞過後,出來活動的人仍不少,文化中心的大廣場上有中青代在跳土風舞,有小孩在玩滑板、學溜冰,也有像他們一樣成對的情呂。
白毅帆和李佩琪手牽著手,閑逸地走在步道磚上。
「我大學畢業之後,就被爸爸叫回來自己的公司上班,我爸爸是個名建築師,除了建築師事務所,還有建設公司、營造廠,我們標的大部分是政府工程,所以沒有受不景氣的影響。」白毅帆告訴她。
既然他毫不保留地讓她了解他的工作、家庭,她也應該坦承告之。
「我爸在世時是一名國中老師,我媽她也是公務員,在郵局上班,她說她要做到六十五歲拿退休金,至于我……比較不爭氣。」她頓了頓,不知道她的職業上不上得了台面。
「你還沒找到工作嗎?沒關系,我介紹你到我公司來。」
「不……不是,我只是不知道那算不算一種職業。」
他錯愕地看著她,不了解她的意思。
「我……我在寫言情小說,就是小說漫畫店里在出租的那種愛情小說。」
「哇!你是作家,我居然會認識作家。」他驚呼,言語里有著濃濃的喜悅。
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那沒什麼,我只是一名小作者而已。」
「你出過幾本書?改天拿給我看。」他很興奮。
「不多,從大二開始寫,有一半會被退稿,所以才出了九本書。」
「不錯耶!這麼說你從大學的時候就會賺錢了。」
她斂下眼皮。「我爸爸走了之後,家里只剩媽媽一個在賺錢,我就嘗試自己寫稿賺學費。」
「你這種獨立的精神,我很欣賞,我也一直希望能自己賺錢養自己,可是我爸媽太保護我了,不肯讓我出去打工。」他有些感慨地說。
「你很幸福,有一對愛你的父母。」她欣羨地說。
他笑了笑,單手斜插入口袋,那樣子真的很帥,舉止間總有一股令人擋不住的魅力。
「走,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喝咖啡。」
「嗯。」
***
連續一個月,白毅帆每天都會抽空來高雄看她,兩人沉浸在甜蜜的愛河里。
這一天周末,李佩琪決定北上到台南找他,他們約好時間,她坐火車抵達台南的時候,他到車站來接她。
佩琪今天把頭發編成兩條麻花辮子,長長的兩條辮子垂放在胸前,加上一襲粉色系洋裝,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少了兩、三歲,站在火車站門口,很引人注目。
尤其是一輛黑得發亮的賓士車來接她時,更是引起數雙欣羨的眼楮,香車配美人,真好。
佩琪坐進前座,她沒想到他會開這麼高級的車來接她,平常他去高雄都是開福特的車子。
「你今天好可愛,第一次看你頭發編成辮子。」他微笑著,沉穩地開車。
她笑了笑。「你今天怎麼換車了?」
「這是我爸的車,他和我媽今天去台北參加一個親戚的喜宴,明天才回來,我就把車子偷開出來。」他言語中有點富家少爺愛炫耀的習性。
她坐在舒適寬敞的車內,感覺路上的其他車輛,都會朝他們投來目光。
毅帆帶她去一間朋友開的馬場,他的朋友特地牽出一對栗棕色的夫妻馬給他們騎。
佩琪從來沒有騎過馬,很興奮,躍躍欲試。
「騎馬之前,要先拍拍它的馬屁。」毅帆把一束牧草交給她喂食。
佩琪充滿善意地對馬兒伸出手,但是當馬兒張開嘴巴啃食她手上的草時,她還是嚇了一跳,因為它們雖然是草食性動物,但是牙齒很大,仿佛會一口把她的手咬掉。
「別怕,它們不會傷害你的。」毅帆一面撫模著公馬漂亮的鬃毛。
「好可愛。」她漸漸完全不擔心了,馬兒柔軟的嘴唇輕輕地踫觸她的掌心,似乎是吃不夠,還想再要,她趕緊再抓一束草給它。「食量真大呢!不到兩口就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