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餐,服務生又推著餐車過來,詢問他。「先生,請問你要咖啡還是茶?」
「茶。」他故意用中文,而且說得有點大聲,企圖引起她的注意。
「什麼?」服務生听不懂。
他笑著解釋。「茶istea.」
「噢。」服務生恍然大悟,把紅茶端給了他,促狹地學著中文。「Your茶。」
前座的東方女子果然側過臉來,他想她心里一定在笑。
但是白毅帆依沒有看清楚她的臉,只知道她的臉部線條很柔美、皮膚很白,所謂一白遮三丑,她應該不會難看到哪里去。
火車過了一站又一站,她沒有下車的意思,似乎和他一樣,要坐到終點站卑爾根。
李佩琪的確是要坐到終點站,她也注意到後面坐了一位和她一樣來自台灣的男人,而且年紀和她差不多的樣子。
不過她是來旅行,增廣見聞的,對于邂逅男人沒有興趣。
從奧斯陸到卑爾根大約要七個小時,現在才過了四個小時,她感到有些疲倦,合上眼想小睡一下。
腦袋昏沉沉的,像個無底的漩渦般,把她拖了下去,虛無縹緲間,那個千篇一律的夢境又竄進來
有好多人在追她,她一直跑……
有個男人緊緊抓住她的手,她跌了一跤……
一個不小心,他跌進了山谷,她撞到山壁……
她爬向崖邊,撕心扯肺地哭喊……
一切是那麼真實,令人剜心割腕般的痛,淚無聲無息地滑落在她臉頰。
靶覺到臉上的濕意,她猛然驚醒過來,又做了同樣的夢,這個怪夢從她小的時候就緊纏著她,夢里的她還穿著古裝,活月兌是她上輩子的事,夢中的男人更令她印象深刻,仿佛他們是一對相愛很深的情人。
她百思不解她為何會一再重復做那個夢,到底意謂著什麼?
然而二十三年來,一直沒有答案,她也就習以為常,一笑置之了。
火車的速度漸漸放慢了,車內廣播著。「各位旅客,本班列車已到達終點,請大家準備下車,別忘了隨身物品。」
李佩琪和其他人一樣,開始卸下放在頭頂上方的寄物箱,但是她的高度對拿高的東西有困難,幸好有一雙好心的手幫她拿下來。
「謝謝。」她點頭道謝,原來那雙大手的主人竟是那個東方人,足足高了她一個頭,身材頎長,俊挺地站在她旁邊。
「不客氣。」白毅帆露出友善的笑容,兩人四目交接,電光石火間,他們皆愣住了,深深地感到不可思議。
多麼熟悉的臉孔!
夢中之人居然會出現在眼前,近在咫尺。
不會又是夢吧?
白毅帆錯愕極了,他一直在想象她長得什麼樣子,卻沒想到天底下居然有這麼湊巧的事,她就是他經常夢到的女子,雖然換了時裝,那眉、眼還是一模一樣,錯不了,就是她。
李佩琪心中有股難以解釋的沖動,方才的夢的余溫在胸,莫名的情感排山倒海而來,她簡直要控制不住自己,身子顫抖了起來。
他濃眉如劍,鼻若懸膽,外型敦厚斯文,深邃的黑瞳如一泓潭水,就像夢中那名男子一樣,深情款款地睇著她。
兩人目不轉楮地彼此注視,仿佛天地間只剩他們兩個。
全車的人都走光了,列車長疑惑地走過來問︰
「你們怎麼不下車?這是最後一站了。」
白毅帆和李佩琪回過神來,局促地被趕下車。
帶著行李,本來該分道揚鑣的,卻難舍地回頭互望。終于,他忍不住開口了。
「你是台灣人嗎?」
她點點頭,眼神急切地問︰「你住在台灣哪里?」
「台南。」他回答,反問︰「你呢?」
「高雄。」她見到他,一向不輕易和陌生男子攀談的她,全變了,仿佛他們認識很久了一般,有著久別重逢的歡喜,她不顧矜持地問︰「你一個人嗎?」
「對,我獨自來歐洲自助旅行,你也一個人嗎?介不介意做個伴一起旅行。」
「好啊!」破天荒的,她月兌口而出,毫不考慮兩人才第一次見面。
他們並肩走在碼頭邊,卑爾根是一個著名的港灣,港邊一排都是魚販,裝滿一籮筐今天剛捕獲的新鮮海鮮,有大螃蟹、大鮭魚、大明蝦……
可惜他們無法烹調,只能光看著過干癮。
李佩琪抬頭望著天色,又低頭看看手表,低喃道︰
「奇怪,我的表是不是壞了?怎麼天還這麼亮,我的表已經晚上九點了。」她的表已經調過時差了。
「你的表沒壞,挪威的太陽要晚上十一點才會下山。」他笑說。
「是真的嗎?造物主真奇妙。」她驚嘆不已。「待會我要好好欣賞一下挪威的日落。」
「挪威沒有真正的黑夜,晚上都只是薄暮狀態,而且四個小時之候,太陽又會升上來。」
「那怎麼睡?肯定要用窗簾遮陽了,太亮,我會睡不著。」她真是覺得匪夷所思。
「對了,你今晚打算睡哪里?」現在該去下榻的旅館了。
她聳聳肩,瀟灑地說︰「不知道,看哪一間旅館順眼,就睡哪一間。」
「你一個女孩子太大膽了吧!」他不予以荀同。
「我喜歡冒險、刺激。」她笑,頰上的酒窩若隱若現,這使他想起了什麼,一顆心悸動著。
「這樣吧!我雖然對挪威不是很熟,但至少來過一次,我做你的向導好了。」他不放心她一個人闖蕩。
「你來過挪威啊?」
「嗯,我是英國劍橋大學的畢業生,寒暑假的時候,就會和同學們游遍歐洲各國。」
「能遇見你這個免費的導游,真是太好了,不過我後天就要回台灣了。」如果能早點遇見他就更好了,不用一個人瞎子模象。
「是嗎?那我和你一起回去。」他不假思索。
她抿唇而笑,沒有拒絕他。
***
李佩琪很信任地跟著他進入一間旅館,旅館是歐式建築,在櫃台辦理住房登記時,他們各自拿出護照,知道了彼此姓名。
領了房門鑰匙,他們互道晚安,兩人的房間只有一牆之隔。住在隔壁,有什麼事也有個照應。
旅館雖然不是五星級飯店,但是家俱設計很優雅、溫馨,有家的感覺。
佩琪洗了個香噴噴的熱水澡,坐在床上看電視,電視節目有點無聊,但是窗外的天色才黃昏的景致,她不習慣天還沒黑就睡了。
「叩、叩。」有人來敲她的房門。
是他嗎?她興奮地光著腳丫跑去開門。
「嗨!還沒睡吧!我可以過來和你聊聊嗎?」白毅帆露出和煦的笑容。
「CK!」她大方地讓他進來。不知怎地,感覺上和他已經很熟稔沒什麼好避諱的。
「佩琪……呃,我可以這麼直呼你的名字嗎?」他坐在一張小沙發上。
「當然可以,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坦白說,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嚇了一跳。」他決定說出心中的困惑。
「我也是。」她出乎意料地回答。「有件事令我一直很困擾,就是我從小就做著重復的夢,夢里我是一個古時候的人,穿著古裝,和一名男子私奔,背後有許多人在追我們……」
白毅帆听到這里,全身血液都為之沸騰,激動地接下去說︰「後來那個男人是不是摔到山谷去了?」
「你怎麼知道?」她更是驚訝,張大口,心里充滿疑問。
他沉聲道︰「因為二十幾年來,我也一直做著同樣的夢,而夢里的那女子就是你。」
「我夢中的男人也是你,難道……那是我們的前世?」李佩琪驚奇地揣測。
「有可能,如果沒有遇兒你,听到你這番話,我會以為那只是一個虛無的夢,但是今天我不得不信,因為不可能有人那麼巧會和我做同樣的夢。」他沉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