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照映著她的花容月貌,真是脂粉不施也美得動人。
「繡兒,萬一他真得依約定來了,怎麼辦?」她焦急地抓住表妹的手。
繡兒好整以暇地道︰「表姐,你已經問了第十次了,我說你就嫁吧!」口氣事不關己。
「你都不關心我!」綠珠怨嗔道,覺得表妹的回答太草率、太不誠懇。
「你可別冤枉我,我都跟我爹娘講好了,要跟著你陪嫁過去。」繡兒家里有七個兄弟姐妹,爹娘巴不得省去她的飯錢,反正繡兒長得又不美,聘禮也別指望了,不用附嫁妝就不錯了。若是她陪著綠珠嫁到石家,說不定有油水可撈回家,便同意讓她陪嫁。
「你還不是貪圖石崇的錢!」綠珠一眼看穿她,毫不客氣地說。
繡兒面子掛不住,悻悻然地說︰「那我不去了。」
「你……」綠珠又急了,表妹若不作陪,教她一個人嫁到舉目無親的京城,她更?徨無助了。「你不能不去啦!」
「那你求我啊!分我一斛珍珠,我就考慮看看。」繡兒淘氣地眨眼。
「好啊!死繡兒,你敢詐我,看我饒不饒你!」綠珠漾起笑容,掄起粉拳。
「不要啦!表姐,繡兒說笑的。」
表姐妹倆圍著圓桌嬉笑追逐,綠珠不知不覺放松了心情。
忽然,梁父自前面廳堂,沖進繡閣,帶著無比興奮的語氣︰
「那個……石公子人來了……還帶著三斛珍珠!他果然守信。」
綠珠驚訝地全身無法動彈,又恢復了緊張的情緒。
「他真的來了!」
「新娘子快出去見新郎倌吧!」繡兒促狹地用手肘撞了她一下。
綠珠整個人茫茫然,三魂去了七魄,不知如何去面對他。
「快梳好頭,別讓人家久等了,我出去招呼客人。」梁全喜孜孜地拂簾而出。
接下來綠珠毫無意識地任憑繡兒梳弄,繡兒的女紅不行,梳頭卻奇巧,可以變化不同的發髻。
這回,她用心地幫忙妝扮表姐,綠珠挽著一個蝶型的墜馬髻,明當墜耳,丹唇絳朱,白皙的臉頰施以薄粉,看起來格外秀媚溫婉。
繡兒攙著她步出閨房,那顰眉的神情,含羞帶怯,勾住了男人們的目光,驚為天人。
丙然名不虛傳!
石崇容光煥發,風度翩翩地以摺扇一指。「綠珠,這三斛珍珠請你點收。」他直呼她的閨名。
她微微抬首,羽睫如扇子般。
綠珠真是不敢置信,他在短短三日辦到了。眼前有三斛容器盛滿小山丘般的珍珠,她不禁上前伸手掏起,粒粒潔白圓潤,大小皆一,珍珠耀目的光澤照照生輝。
「我不得不佩服你的神通廣大。」她由衷地道。
「我的財富不只是這些,你若和我回到石家,你會有更驚人的發現。」他大言不慚,卻句句真實。
這時鄉親父老嘖嘖稱奇,有人甚至開始奉承阿諛,對梁父百般巴結討好。
三斛珍珠呢!三輩子也吃不完!
梁家親友羨慕著梁全的好命,生了一個美貌的女兒,庇蔭父親。
綠珠看著爹那麼高興,全因這三斛珍珠,她決定當個孝順的女兒,依照約定嫁給石崇。
「你若要娶我,就請人挑選吉時,抬花轎來。」
「我沒時間挑日子了,你今日便和我走吧!」石崇挑起濃眉,語氣霸道。
「就這樣……和你去石家?」她無法接受如此草率的婚禮,張大美眸。
眾人也覺得要依古禮迎娶,一塊兒起哄。
石崇忽然變得陰鷙,森寒地道︰「我只不過是娶個侍妾,需要大費周章嗎?」
「侍妾?」綠珠倒抽一口氣,整個人都站不穩,她豈能淪為身份卑微的侍妾?家里頭雖窮,可是她好歹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兒。
「我不嫁了,聘禮退回。」她的語調明顯積壓著怒氣。
梁家親友看得目瞪口呆,石君侯竟然不是要娶綠珠為妻,只是納妾?
石崇唇瓣逸出一抹輕蔑、詭譎的笑痕。「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豈能反悔?」
綠珠背脊一涼,美目含怒,心高氣傲地道︰「失禮了,綠珠不可能為妾。」
「恐怕由不得你選擇。」他仿佛覆上了豺狼的面具,向奴僕使了一個眼色。
六名壯漢擁上前,圍繞住綠珠,卻也還不動手,似乎是尊重她,只要她乖乖听話。
「你想要逼我就範嗎?」綠珠心寒意冷,後悔莫及。
繡兒也慌了手腳,她把事情想得太完美了,沒想到弄成這種進退兩難的局面。
石崇跋扈地道︰「是你自己答應的,不是我強人所難,你若不肯,就要賠償我雙倍的損失。」
雙倍?那豈不是六斛珍珠?她哪來那麼多珍珠?
綠珠咬著下唇,恨恨的眼光瞅住他,卻無力扭轉乾坤。
她一時失察,竟不知他已有妻室,只是要添一名侍妾。做夢也沒想到她對愛情的執著,竟換來更淒慘的下場。
三斛珍珠算什麼?就算是三十斛,她也不可能屈就為妾,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
可是……這件事的確是她承諾的,此時此刻她又有什麼話說?
梁全不忍心委屈了女兒,顫抖地說︰「石君爺,您高抬貴手放了我女兒綠珠吧!那三斛珍珠,老朽不要了,只求你不要逼迫小女。」
「這怎麼可以?湊齊三斛珍珠,可費了我好大的心血。」石崇雙手盤胸,一副無可商量的姿態。
他瞥見了她眼眶聚起的淚光,那幽妍欲泣的神韻,令他恨不得摟她入懷,好好呵護她。
但是他最痛恨的就是愛慕虛榮的女人,曾經有這麼一個女人幾乎教他痛不欲生,肝腸寸斷,從此他非常看不起視錢如命的人。
她開口向他索取三斛珍珠,可見她和一般女子沒什麼兩樣,已經把她的美麗都抹滅掉了。
現在他只想報復像她這樣貪圖榮華的女人,讓她遭到報應。
「石君爺,小女性子剛烈,恐怕無法和您其他妻妾融洽相處,怕到時候難為了您。」梁全婉轉的說。
知女莫若父,梁全雖貪財,但不至于斷送了愛女的幸福。
石崇不置可否地。「無妨,本君侯的女人都有她們的樓宇,平時她們各過各的生活,互不相犯。」
綠珠忍不住潸然淚下,听他的語氣,他豢養了許多侍妾,是個風流寡情的男人,那她的終生就要寄托在這樣的男人身上嗎?
繡兒見表姐哭了,忍不住向他咆哮︰「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我表姐才不屑嫁給你,你帶著三斛珍珠滾回去!」
他不改本意,平靜地說︰「珍珠我帶來了,人我得帶去。」
「你敢?」繡兒張牙舞爪地欲保護表姐。
石崇的嘴角出現一抹詭異的笑。「你表姐嫁給我,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有何不好?」
「和人共侍一夫就不好。」繡兒理直氣壯,她還想繼續和他爭論。綠珠卻幽幽地打斷她,開口道︰「別說了,我嫁就是。」強忍著滿月復的辛酸,不想把事情擴大。
「表姐……」繡兒惋惜地低呼。
「是我先承諾人家的,就算所嫁非人,也只有認了。」她打定主意,清白的身子可以給他,是感激他的三斛珍珠,可以讓爹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但是她的心,他卻永遠得不到。
她要懲罰他,蓄意欺騙已有妻室的事實,混淆她的視听。
「很好,綠珠姑娘,馬在外頭等候已久,和我一同回府吧!」石崇開懷地道。
「我先進去收拾一下包袱……」
「不用了,京里什麼都有,如果缺少用品衣物,也可以叫于總管去買。」他灑月兌、驕傲地說。
綠珠愣了一下,他一點時間也不給她。
「那我要繡兒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