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進去。」她淡然地吩咐道。
「不,奴婢要跟著您!」她很堅決,生怕盛怒的大貝勒會對格格不利。
「進去。」她知道琴香再不走,他的怒氣肯定會波及不相干的人。
琴香大力搖頭,緊緊纏著她不肯放開。
「連我的話你都不听了是嗎?」她語氣平靜,卻極有威嚴。
琴香不敢違逆,只得不甘願地松了手。
「放心,沒事的。」祥毓揚起溫婉的微笑,之後舉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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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在幽暗的巷道中前行,漸漸遠離了端王府的範圍。
一路上沒有人開口說話。四周靜得仿佛可以听見自己的呼吸。
最後,玉瑾在河畔停了下來。
祥毓始終和他保持著三步遠的距離。
他明知她在他身後,卻一直背對著她,是不想看見她吧!祥毓嘆息,正想說些什麼時,他突然怒聲道︰「你究竟在搞什麼鬼?」
他霍地轉過身來,讓她一驚。
「這般唬弄我,你高興了?得意了?」他步步朝她逼近,表情陰沉而猙獰,像是迫不及待把她捏碎。
祥毓心口一窒,強忍住往後退的沖動,她不願示弱!
「我沒高興,也不得意,一切只不過是湊巧罷了。」湊巧她興起了想要孩子的念頭,湊巧上天給了她這樣的機會。她輕聲解釋。
這樣的答案他顯然不能接受。「湊巧?好個他媽該死的湊巧!」
當他由好友的口中得知真相時,他的震驚和憤怒幾乎超越了他的理智,他覺得自己徹底的被愚弄了。
他苦苦找尋的女人竟是自己休掉不要的妻子!他竟然經由一個不相干的第三者才知道這件事!
他已經很久沒被激怒到無法克制的地步,當下他顧不得筵席未散,直接駕馬往端王府殺來,為了和她說清楚。
在榮王府的時後她就應該知曉,他是刻意冷淡地待她,她為什麼還要來招惹他?她想證明什麼?她的無辜?他的錯待?
是!他是待她不公,但那又怎樣?這麼做只會讓他更輕賤她!
祥毓睜大了眼,愣愣地作不了聲。頭一回听他罵出這樣的話,從前即使他再氣,在她面前頂多是冷言冷語,這樣粗鄙的話絕不可能自他口中出現。
「你怎麼……說出這種話?」他的教養呢?都跑哪兒去了?
他冷笑。「你也會覺得這話難听,不堪入耳?」他臉色一變。「你做的事卻比這更髒!」
「髒?」她一愣,以為自己听錯了。「我哪里髒了?夫妻行房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這話虧你說得出口,簡直毫不知恥!」
她驚呆,「我毫不知恥?!」
他哼了聲。「我還說得客氣了,你根本就是賤!」
被了!她寒著一張臉。「看來我們沒再談下去的必要。」她反身想走。」怎麼?自己干的好事,還怕別人說?」
她真的動怒了,轉身怒道︰「我干了什麼好事?那天晚上主動的人可不是我,成天在外花天酒地的人也不是我!要判我的罪,你還沒那資格!」
「怎麼?抱怨起獨守空閨的委屈來啦?那晚若不是你欲求不滿,半夜跑來我廂房,我會有機會搞上你?我主動?」他恨恨地啐了一口。
祥毓整顆心都涼了,他竟如此羞辱她!「榮玉瑾,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你們端王府!不守信義,背棄約定,隨隨便便丟個別人揀剩的貨給我,以為我會乖乖接受?」心高氣傲如他,從沒受過這樣的侮辱,這筆賬他沒齒難忘!
「你……你說什麼……」早知他心里是這麼想的,如今听他親口說出來竟是如此地錐心刺骨,她受夠了!受夠了!
眼淚幾欲奪眶而出,她咬牙強自忍住,雙肩微微顫抖。
她不哭,絕不哭!他早已和她兩不相干,自己毋需被他三言兩語便傷得千瘡百孔、體無完膚。
他算什麼?不過是自己人生中的一段插曲,如果她還會因他的話而受到什麼影響,那是她錯,明明一個不值得付出的人,她卻還要如此執著。
不會了,從今以後再也不會了!
她握緊雙拳,顫聲道︰「你為什麼要回來?」她猛地抬頭。「為什麼不一直待在邊關?我真盼我從來沒嫁過你,從來就不識得你,我一生一世……永遠永遠,都不要再見你的面了!」
她不是個絕情的人,如今說出這番話,是已被逼到極限。
玉瑾突然整個人沉靜下來,前一刻暴怒的情緒仿佛不曾有過,他直直的盯著她,表情高深莫測,不知在想些什麼。
樣毓覺得在他身邊多待一刻都是折磨,再不看他一眼,反身往回走。
她步伐越走越快,離河畔越來越遠,玉瑾始終待在原處,沒有跟上去。
「格格。」琴香忽然出現在拐角的小巷弄里。
原來她不放心,還是在後邊偷偷地跟來,見主子和大貝勒不歡而散,她滿臉憂色,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祥毓一聲不吭,頭也沒抬,徑自往回端王府的路上疾走。
琴香緊跟在她身後,心急如焚,怨怪地回頭瞥了玉瑾一眼。
只見他仍佇立原地,目光幽深地追隨著格格的背影,臉上神色有種說不出的怪異,竟讓她感到心里一陣發麻。
再不敢多看,她跟著主子匆匆走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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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縱使祥毓內心煩亂得想要一個人靜靜,惱人的事情仍是接踵而來。
霜兒不勝惶恐的跪在地上,一張小臉早已哭得紅透。
祥毓秀眉微蹙,伸手撫額,轉開臉去。
琴香見主子這模樣,顯是心煩已極,不想多言,連忙上前道︰「霜兒,有什麼事你說吧,別怕。」
霜兒揉著眼楮,哭道︰「是……胡先生他……說不教了,要咱們另請別人去……」
又來了!琴香申吟。「這是第幾個了?」
「……第四個……」
「第四個?短短半個月不到,就第四個了?」她哀嘆連連,無力地道︰「這下可好,大伙兒都知道咱們端王府出了個惡名昭彰的小爺,誰還敢來教他呀?」
她就知道,調皮搗蛋的額爾真絕不會乖乖地等著人來擺布他,全天下除了格格,沒人治得了他。
「傅總管呢?教他再去請人吧。」
「可……傅總管他說……」霜兒越說越小聲,「他……無能為力了……」
「什麼?這……」
「把額爾真給我叫來!」
祥毓突然出聲,把在場的兩個人都嚇了一跳,霜兒害怕的看著她冷若冰霜的臉色,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格格……」從沒見過她這麼嚴厲,琴香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小爺什麼時候不惹事,偏偏在這當頭捅樓子,這下可不是自討皮肉痛嗎?
「主子正在華文閣跟王爺學棋,嗚……奴婢不敢……」
祥毓寒著臉,知那小子又是用計拖延,阿瑪下棋的時候,從來不愛旁人打擾。
壓下心頭氣,她從椅上起身道︰「胡先生呢?」」剛走,應該還沒出大門。」
「派人把他留住,我去見他。」她命琴香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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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胡先生談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祥毓總算清楚的了解自個兒子的種種惡形惡狀,她緊握椅子扶手,覺得自己的情緒已經快要沒法掌控。
「……事情就是如此,老夫終究沒能感化于他,唉!慚愧啊慚愧。」胡先生撫著胡子,深深嘆息。
祥毓定了定心神,起身道︰「不,小兒頑劣,勞先生如此費神,在這里給先生謝過了。」說罷微微一福。
胡先生連忙站起,雙手直搖。「不敢不敢,格格您請坐,請坐。」見她重新落坐,他也才坐了下來。「是老夫才疏學淺,管教無方,辜負了王爺和您的一番期許,老夫很是愧疚。」重重地嘆了口氣,又道︰「小爺雖好惹事,但聰穎過人,若能好好教導,日後必是國之棟梁,只怪老夫無此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