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慮再三,她還是決定去看一下,不過她放輕了腳步,並不打算驚擾到他,若真沒什麼事,她也比較好月兌身。
悄悄地踏上台階,她探頭一看,他的眼楮是閉著的,莫非真是昏過去了?
不及細想,她趕緊來到他身邊,縴縴素手伸向他肩頭。「喂,你醒……」
連衣角都還沒踫觸到,一只鐵掌倏地緊緊箍住她的手腕。
「呀!」她驚叫,差點倒在他身上。
躺在台階上的男人霍地翻身坐起,一睜眼便牢牢地盯著她的臉看,眼神一眨也不眨,專注得駭人。
四日相對,祥毓瞠大了眼,一時之間也呆愣當場。
天哪……噢!天哪!
怎麼會是他?!玉瑾……貝勒。
罷剛乍看之下沒認出他,他變得好多,變得更剽悍挺拔。顧盼之間,那種張狂、咄咄逼人的威勢,將他從前僅剩的一抹斯文氣息全消磨殆盡了,現在的他,簡直……簡直像個土匪……
「是你。」冰冷的語調,比冬天的雪更冷。
祥毓心一顫,別開眼望向被他牢牢抓著的手。「你……你弄疼我了。」
他松手,瞧見白女敕的肌膚上出現明顯的淤痕,微一皺眉,眼中似乎閃過些什麼。當他想再踫她時,只見她頭一低,迅速地把手收了回去。
他頓時沉下臉,眼神冰冷。
「那天晚上是你對吧?」本以為自己早巳遺忘,誰知她一靠近,那淡淡的幽香竟喚醒了他心底最深處的記憶。
沒想到他為了圖個清靜而來此處休憩,竟讓他撿著了這樣的寶!
「什麼?」祥毓不解。
他也不多說,從懷中掏出一塊舊方帕。
她定楮瞧了個仔細,接著整個人僵住了。
那是她的帕子,在那天晚上遺失了的帕子,她豈有不認得之理?
一陣怔忡之後,她緊繃的身子松懈下來,忽而伸手掩住臉,想發笑,卻又覺得心底一股淒涼之意直涌上來。
原來,他記得的是九年前的那一夜,而不是他結發的妻子,否則在他一睜眼見到她的剎那,早該拂袖而去了。
「這是你的,對吧!」
她抬臉,怔怔地望著他,心中說不出是酸是苦。她沒想到他對那一夜竟然有印象,也沒想到他竟然……竟然認不出她來……
那天晚上他見了她的臉,也沒認出她,當時她還以為是因為酒醉的關系,現在事實證明,他早已忘了自己的妻子,端王府的祥毓格格生得是什麼模樣。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她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搖搖頭,她輕聲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凝視著她,忽地狠狠吻住她。
祥毓大驚,使勁掙也掙不月兌,他的吻不但粗魯至極甚至有些下流,從沒被這般無禮對待的她駭得掉下眼淚,他才放開她。
啪的一聲,她想也不想便甩了他一巴掌。
他似毫無所覺,只輕佻地舌忝著嘴唇,兩顆眼珠子晶亮地瞅著她。「長點記性了嗎?」
一股涼意從頭傳到腳,祥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不單是外表變了,心也變了,變得比當初更野、更狠!
「……你要怎地?」
「我要知道你是淮。」他硬聲道。
「我是誰……」她低喃,忽然笑了,那笑容既淒楚又幽婉。
「說!」他粗魯的抬起她的下巴,不知為何竟感到她的笑像針一樣,刺進他心里。
她搖頭。「知道了又如何?一切並不會有任何改變。」
「不錯,但你將成為我的侍妾。」他以火熱的語氣說著無情的字眼。
她不可置信地望著他。「你憑什麼以為我會?」侍妾?多麼輕蔑的字眼。
他笑了,看著她的眼神專注得可怕,那是一種盯著獵物的眼神。「憑我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
他要她?樣毓一怔,隨即失笑。他這是在做什麼?如果他知道他要得到的對象竟是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時會作何感想?老天爺,這一切真是荒唐!
「你曾經得到過。」她垂下眼。「但失去後,如今想再要回來,難了。」
「難?」他眯起眼。
從沒有哪個女人這樣跟他說過話,一股異樣的感覺自心底涌上,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他突然覺得,想要她的心情更加堅定了。
「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你所謂的‘難’!」他霍地站起。「告訴我你的名字。」
「……毓兒。」她沒有拒絕,因為知道他容不得人拒絕;也沒有費心編個假名唬弄他,因為知道他總有一天會查明真相。
毓兒,她的小名,從前兩家交好的時候,榮王爺和榮福晉都這麼喚她。
曾經,很久以前,他倆都年幼,他還是她準姐夫的時候,也曾喊過這個小名。
他還會記得嗎?當「祥毓」這個名字成為禁忌,他可還會聯想起她微不足道的小名,在連她的長相都認不出來的時候?
「毓兒……」他輕聲低喃。
她屏住氣息。
「我記住了。」
第四章
他畢竟還是讓她失望了。
他沒有想起她,一丁點都沒有。
明知會是這樣的結果,還抱有期待,是她太傻,太傻了……
「祥毓,祥毓。」
她猛然回神。
「你是怎麼啦?瞧你一整晚心不在焉的。」馬車里,祥瑞坐在因酒醉而昏睡的丈夫身邊,擔憂地望著她道。
「沒什麼。」她淡淡地一語帶過。
祥瑞當然不信,自出宮以後,她的神色就一直不大對勁。
「還說呢!你真當我瞧不出來?你心里不痛快,是在氣我和你姐夫?」把妹妹撇下自個兒跑去賞花,她心里也很過意不去。
「說什麼呀!姐姐。」她白了祥瑞一眼。
不是?「那你為什麼不開心?是不滿意這次的賞花宴?」
她的眼神移向別處,幽幽忽忽的。「這不是一場賞花宴吧?」
祥瑞一呆,她……她知道啦?
「應該稱作‘洗塵宴’才是。」為了迎接那個人,他恐怕真如阿瑪所言,立了大功,風風光光的回來。
她早該猜到的,皇上日理萬機,怎可能為這些花花草草費心。
「你……見到他啦?」祥瑞小心翼翼地問。
「嗯。」她點了點頭。
「祥毓……」她欲言又止。「我不是故意要瞞你……」
祥瑞有些著急了。「真的,你相信我,是阿瑪吩咐不讓說的。」
阿瑪?祥毓微微一驚。「為什麼?」
「我不知道,或許是希望你們兩個能重修舊好。」
「不可能。」她想也不想便回道。
她那斬釘截鐵的樣子把祥瑞嚇了一跳。「祥毓……」
馬車這時停了下來。
「到了。」祥毓起身,剛好馬車門打開。
「格格,咱們到了。」琴香在外頭,小心地攙扶她下車。
「姐姐,謝謝你送我回來,我進去了。」
她一臉不想多談的樣子,祥瑞縱有再多的話也只能往肚里吞。「那你好好休息,今天也夠你累的。」
她輕輕頷首。
馬蹄聲喀答喀答的離去,祥毓轉身準備進府,卻在見到大門口旁一個散發著濃濃怒意的身影時,整個人僵在原地。
琴香也瞧見了,失聲驚呼,「大貝勒……」
玉瑾雙手環胸,倚靠著牆,大半個人籠罩在陰影里,只有半邊臉露出來,他直直的盯著她,陰冷的表情任何人看了都不寒而栗。
一切竟來得那麼快!
她定了定神,輕啟唇,「你怎麼來了?」
不消說,他準是認出她來了。他是怎麼知道的?是想起了她的小名?還是向旁人探听來的?畢竟筵席上多數人都識得她。
那麼,他也知道了有關額爾真的事了嗎?他打算怎麼辦?
祥毓忍不住緊張,手心里沁出冷汗。
玉瑾忽地轉身,冷聲道︰「走。」便自顧自前行。
「格格……」他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琴香看了好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