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羽蟬從未見此盛況,一張嘴不自覺的微張,搞不清楚這是一個怎樣的情形。
勉強往屋內移動,紀羽蟬在一束開得最美艷的紫玫瑰中發現一張卡片,她抽出它,打開來看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雙手在微微顫抖著。
卡片中是一行龍飛鳳舞、剛勁有力的字跡,寫道︰
願純潔美麗的花兒能夠把你的心帶來給我。
有些自負的語氣。
滿室的花的確帶給她震撼和感動,但倘若他以為這樣就能收買她的心,那他就錯了,她絕對不會因此而動心的。
「絕對!」似乎怕意志不夠堅定般,紀羽蟬發出聲音再度提醒自己。
這時,紀羽蟬听見婆婆開房門的聲響,她心中暗叫糟糕,但這一片花海又無處可藏——
懊死!他是如何得知她家住址的?玩這種花樣,這下,又讓她作何解釋?
既然無處可躲,紀羽蟬便裝著若無其事的看著婆婆走到客廳。
但出乎意料,婆婆竟是一副笑眯眯的開心狀,對她熱切的招呼︰「回來啦?」
「恩。」紀羽蟬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只應和了句。
「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有心,不過,我的生日好像還有一個星期才到耶。」牛媽乖笑得合不攏嘴,手把玩著一多紅玫瑰。「都七老八十了……這是我有生以來頭一次收到這麼多花。」
紀羽蟬知道婆婆誤會了,但如此一來,將錯就錯,反倒解了她的圍,而且她發現婆婆的眼神散發出一種少女的羞赧——噗,好好笑,簡直是大發現哪!
還來不及解釋什麼,電話突然響起,紀羽蟬心頭一驚,差點叫出聲,見婆婆伸出了手,她忙阻止,聲音不自覺尖銳了起來︰「媽,我來接!」
牛媽乖嚇了一跳,但並沒像以往出聲斥罵,只停止不動,讓媳婦去接電話。
紀羽蟬手抖得厲害,很怕她的出軌事件曝光,而那司徒紫魈就像顆不定時炸彈,仿佛隨時都可以以各種方式炸開她的秘密,好比這些該死的花、好比危機潛藏的電話聲,好比……噢!懊死的他!
但電話那頭並非是令她心驚肉跳的男人,而是她的丈夫,因此,她大大松了一口氣︰「好難得你會在上班時間打電話回來。」
「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姜明勛的口吻很興奮。
聞言,紀羽蟬的臉垮了下來——
要嘛,他就一個「你」字,至少讓她感覺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更重要些,但他總習慣用「你們」,如此,她和婆婆的地位永遠平等,就像一個等邊三角形,不論怎麼轉,三個點與線一直是相對的;倘若是再論輩份,她擺明著便又輸了,她討厭這樣。
唉,他們的三角關系究竟何時能解?
「什麼好消息?」她興致缺缺。
「我升上課長了。」
「是嗎?恭喜了。」家計不是她在管,他升遷與否對她而言其實沒太大差別。
「晚上我回家吃飯,記得煮豐盛一點喔!」從他得意的語調不難想象他此刻意氣風發的模樣。
「我會的。」紀羽蟬說,然後掛上電話。
「什麼事?」牛媽乖問。
紀羽蟬笑了笑。
「明勛說他升上課長了。」
「真的?那可就太好了,我早知道明勛有出息!」牛媽乖得意洋洋的口吻與姜明勛如出一轍。
不愧是母子哪!
紀羽蟬將一部分的花分別移到房間和起居室,空出了餐桌、電視和沙發。
飯前看電視是婆婆的習慣。
整理完畢,紀羽蟬這才想起不知何時掉了的東西,將它們提進廚房,她開始動手準備晚餐。
姜明勛下班回家時,也被客廳的盛況嚇了一跳,但接著卻任笑意爬上了眼角,詫異又感動的說︰「不過是升上課長,沒必要這麼為我慶祝呀!這些花不便宜吧?」
紀羽蟬啞口無言,只能很尷尬的笑著。
總不能告訴他們這些花並非她出錢買回來為誰祝賀,而是一個跟她有過一夜的男人送的吧?
牛媽乖笑吟吟的悄悄按住她的手,低聲道︰「沒關系,就讓他以為那些是他的賀禮。」
「是……」紀羽蟬點點頭,對這對母子的自以為是有些沒轍,但也慶幸自己莫名的度過了一個難關。
「我買了瓶紅酒喔,媽媽也一起喝一點吧!」姜明勛從提袋里拿出一瓶法國產的紅葡萄酒。
「好呀。」牛媽乖爽快的答應。
紀羽蟬幫三人盛了飯,姜明勛拿酒杯、開紅酒,餐桌上擺的是平常的菜色,但這頓飯卻是有始以來吃得最和樂融融的一次。
姜明勛尤其為此感到欣慰。
吃著、聊著,牛媽乖突然說道︰「隔壁王太太她媳婦前天產下一對龍鳳胎,听說早產一個月,不過兩個孩子都很健康,你們就沒瞧見她那四處炫耀時的神情有多得意!所以啊,你們也多加點油嘛!結婚那麼多年一點消息都沒有,每當人家問起,害我都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媽,吃飯的時候不要談這種無聊的話題,會消化不良的。」姜明勛不耐的說,接著連扒了好幾口的飯。
「什麼無聊!」牛媽乖怒斥。「咱們姜家這一代就你這麼個獨子,你身負傳宗接代的重責大任,要是沒見你生出下一代,我該拿什麼臉去見你爸爸和姜家的列祖列宗呢?」
「傳宗接代並非每個人生命中最大的意義,否則像大陸實行一胎制,家家只能生一個、家家都想生男孩好傳宗接代,倘若不幸生了個女娃不就殺了再接再厲?那幾十年後,世界上起碼會有半數的男人娶不到老婆,多可悲?多可怕?」姜明勛解釋了個長篇大論,胃口卻跟著跑了一半。
「我沒有要求你們一定要生個男的,但至少別都不生呀!一個家若沒孩子的哭聲、笑鬧聲,就不能算是一個家,所以你們給我加油點!」牛媽乖把視線瞟向了紀羽蟬,暗示得很明白。「別怕身材會走樣,生孩子是女人神聖的天職,沒生過的女人只能算白活了。」
紀羽蟬無辜的垂下了臉。
「媽,你不要說了好不好?」姜明勛有些惱羞成怒。
牛媽乖當兒子是護著他妻子,因此不悅的沉著臉,淒慘而冷冷的說︰「我真可憐,想我都一把年紀了,再沒孫子抱恐怕再過不了多久就永遠抱不到了,唉——」
姜明勛臉色難看,紀羽蟬則不發一語的低著頭。
才維持沒多久的和樂氣氛馬上就變了天,簡直比晴時多雨偶陣雨還陰晴不定。三人沉默的各吃各的,席間只听得到筷子與碗盤踫觸所發出的聲響。
驀地,電話聲響起——
紀羽蟬一驚,跳了起來,卻不小心翻倒了碗,筷子也掉到地上。
牛媽乖和姜明勛同時望向她,對她的驚慌提出無聲的疑問。
「我……我去接電話!」紀羽蟬不敢看他們,飛也似的沖到電話旁。
不知怎地,她突然變得對電話鈴聲非常敏感,深怕婆婆或丈夫接到不該接的電話。
平時沒有與男性朋友聯絡的她,假如忽然有男人打電話來找她,不論是誰,鐵定馬上會引人起疑。
可是,那個司徒紫魈顯然是個什麼都做得出來的危險分子,那種公子的道德意識通常最薄弱,當然也不會顧慮她是個已婚婦女——這點由滿室的玫瑰即可得到印證。
要是她每天都得這樣提心吊膽,相信她絕對撐不了多久,便會精神崩潰。
他那勢在必得的模樣,令她極度恐慌,她真的不知道下一步他會怎麼做。
「喂?」紀羽蟬的聲音有些抖。
「是我。花美不美?」
丙然,彼端傳來司徒紫魈那特有的慵懶嗓音,听起來很性感,教人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