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他又變了?
這個會議在林森的主持下,一直開到了晚上,準備工作緊鑼密鼓地付諸行動,每個人就自己的職責再進行一次整體的協調溝通。
雪兒的加入著實對這件CASE順利許多,再加上她脾氣隨和,對于他們的要求一逕點頭,成為最佳助力。
最後,好不容易終于散會了。林森收拾好他的東西,連聲招呼也不打便走出會議室,雪兒無意間瞥見他離去的身影,連忙突破重圍追上他。
「阿森,等等我。」他頭也不回。
「你走了,我怎麼回去?」她惶恐。
「隨便叫個人送你,我相信里面那些人都很樂意當護花使者。」
雪兒呆怔在原地,愣愣地注視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長廊轉彎處。
林森強迫自己不要回頭、不要看她、不要停留。因為,他有一肚子隨時可能爆發的氣,他不想波及無辜,尤其是對雪兒,但他知道他剛才的語氣及態度已經無對避免地傷害了她。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氣,這麼控制不住自己。
他氣雪兒答應拍廣告,他一直認為她特別,不會像一般稍具姿色的女孩子盲目地往娛樂團栽,但是,他似乎看錯她了,她也想成名、也想出風頭、也想憑漂亮臉孔賺錢。
林森握一握拳,他有什麼資格干涉她?他和她只不過是鄰居,她肯答應其實等于幫了他一個大忙,但是,他竟不希望她答應。
他以為她應該拒絕才對。
說是像,又不是十分像,他仰起頭,長長地嘆氣。
他就這麼拋下她不顧,人生地不熟的,她該如何是好?
林森才打開駕駛門,悔意便有如漲潮般地涌上心頭。
他重重地把公事包扔進車里,用力地摔上門,轉身走回公司,沒辦法,他放不下她,無論她做了什麼,或是她的表現令他失望,他就是放不下她,她臉上那抹迷惘、茫然欲泣的表情無形地牽絆著他,使他無法自顧自的一走了之。
她懂他的感受嗎?她接收到他的憤怒了嗎?
她可能想破了頭都還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如此對她,她不懂得察言觀色,總是想什麼做什麼。
是!不十分像,卻又很像。
林森的腳還沒有踏進公司,便听見里面傳出熱鬧的喧嘩聲。
「先和我們一起吃頓飯再回去,空著肚可不好。」「謝謝你們。」
「這樣吧!吃完飯我送你回去,反正順路嘛!」
「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也叫順路?」
接著,起了一陣爭執,想當護花使者的人恐怕得以武力取勝了,林森搖搖頭,這麼多人呵護她,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林森轉身又走回停車場。
因此,他並沒听見雪兒接下來的那段話。
「不行,我已經和人約好了要一起吃晚飯,如果你們有誰肯送我去超級市場,我會感激不盡。」
是!林森一個字也役听見,他坐進駕駛座,有好一陣茫然。他們說吃完飯才送雪兒回去,但林森太了解他們有能耐將一頓晚餐延長成消夜。
他呢或許他該找個地方解決晚餐,再到常去的PUB喝幾杯酒吧!他不想太早回大廈、不想回去面對空無一人的屋子。
他不想……
第三章
雪兒等了一整晚都沒等到林森,經過了一天意外的折騰,她又累又餓,不知不覺間竟沉沉睡去。
她並不知道林森徹夜未歸。他吃完飯、喝了幾杯酒,想想無處可去,便又轉回公司,廣告公司的辦公室幾乎等于不夜城,時常有人熬夜加班趕著隔天提案稿,林森坐回自己的座位,腦子意外的清醒,心情有莫名的煩躁,于是,他狠狠地抽完畢包煙,在約近黎明的時候才試著合上眼楮。
或許是倦了,他睡得很熟,直到有人叫醒他。
「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雪兒呢?」
林森揉揉發澀的雙眼,面前站著邱柏超,那個在人群中永遠鶴立雞群的人。
「我不知道。」林森以手支頭,太陽穴繃得很緊,「你們沒安排人去接她嗎?」
「雪人說你和她是鄰居,所以,你來上班的時候她跟你一起過來就行了。」他緊張,「難道你今天早上沒見到她嗎?是不是她又反悔了?」
「我一整晚都在辦公室,沒有回去。」
「干嘛?這件CAS已經沒問題了,你該做的是回去睡個好覺,養足精神,好繼續監督拍攝工作。而不是窩在辦公室和自己過不去。」
林森抽出一根煙點燃。他的確該好好睡個覺,但是眼前已無余裕,他唯有借煙提神。
「雪兒那邊的情況到底怎樣?」邱柏超很不放心。
「你們昨天拖著她出去玩得那麼晚,今天理應是你們去服侍她起床,把她完整無缺地接到公司來,我不管這檔子事。」林森試著心平氣和地說完這段話,但他不滿意自己過分激動語氣。
邱柏超回他一記,「你在說什麼?我們根本沒有拖她出去玩,她昨天連晚飯都不吃就要我們送她回家。對了!她要我們載她去超級市場。」他擺擺手,「沒錯,我們昨天是玩到很晚,好不容易解決了一大難題,當然要開心,可是,我保證七點以前我們就把雪兒送到家了。」
林森的手一顫,吸了一半的香煙掉在地上,他渾然未覺,反而站起身抓住邱柏超的西裝衣領。
「你再說一次,雪兒是幾點回家的?」
「你發什麼神經?」邱柏超掙月兌他,退後了好幾步才說︰「七點!雪兒沒和我們去吃飯,更沒和我們去玩。」
「該死。」
林森低聲詛咒,抓起桌上的鑰匙便往外沖,邱柏超追在後頭喊他。
「喂,你去哪里,雪兒怎麼辦,要不要我先打個電話給她?」
「她沒有電話。」林森答︰「我現在回去接她。」
他上了車,腳底油門一踩便沖出停車場,差點兒和正要進來的一輛車相撞,對方搖下車窗沖著他破口大罵,他听而不聞地打個方向盤使駛上寬敞的大馬路上了。林森第次覺得台北市上班時間的交通狀況簡直無藥可救,他才上路便被困在車路中,于是,他一改平日循規目矩的駕車態度,一遇黃燈便闖、一得縫隙便鑽、一有機會便飛車,好不客易才抵達凡爾賽大廈。
連電梯的速度他也覺得格外慢,到了十樓,他連自己的住處也不看一眼,便先去按雪兒的門鈴。
等了半天都得不到回應,到底要輕醒她多少次她才會懂得提高警惕,不制造機會讓歹徒有機可乘?
一進門,他發覺雪兒蜷縮在沙發上,連條棉被也沒有的睡得正熟,他沉默地踱往冰箱,里面塞滿各式各樣的蔬菜、魚肉以及水果。
林森真想將自己千刀萬剮。
他月兌上的外套覆蓋在她身上,接著在沙發旁邊蹲下。她的睡臉十分平詳平和,但是,一旦她睜開眼楮可就難說了,她究竟會像座堆滿炸藥的火藥庫來個驚天動地的大爆炸,或是像尊雕像般不言不語地以怨恨的眼光殺死他?
不論如何,他願意承受,承受她給他的一切責罰。
林森真想伸手拂開垂落在她額前的劉海,好看清她那兩道秀氣又具生命力的眉毛,還有眉毛下又濃又密又長又曲的睫毛。
但他什麼也沒做,他的手抬起來,在離她的瞼只有五公分距離的時候觸電般地縮回,頹然垂在身側。
然而,她的眉頭皺了皺、黑白分明的雙眸仿佛一直看到他心里去,教他不得不心虛。
「你醒了?」
雪兒慌忙坐起身,「你回來了?對不起,我不小心睡著了,不過東西我全買齊了,放在冰箱里。」
他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