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奕熙看不到她此刻的真正表情,只能從她慣性的冷漠聲音推敲端倪,一時間他分不清她的話是真是假,只好壓下胸口的激情,把滿腔的濃烈感情化為自衛性的解釋。「我也是睡迷糊了。」真是個爛借口。「抱歉,我不該吻你的。」
難不成他把她錯當成風青盈?武靜的心碎了,用力甩開他的鉗制沖出房間!
***
不管開心與否,日子還是要過,即使傷心難捱,也要努力撐下去。
冬去春來,炎夏將至,已到學期末,又有新一屆的畢業生誕生,不論留在本地升學還是海外留學,都是鳳凰學院畢業生即將面臨的抉擇。
這天,是畢業生最後一次返校,也是舉行畢業典禮的日子,全校師生魚貫進入禮堂。而安坐在位子上等待畢業典禮的武靜突然被人叫了出去,她沒想到找自己的竟是應屆畢業生兼典禮主持人的季學仁學長。
季學仁是丁奕熙的好友,武靜和他勉強算是認識,只是在這個時候他應該忙得分身乏術,還特意溜出來找她有什麼事?
「武靜,這個給你。」季學仁故作神秘地再三張望,確定沒有被人看見後,把一個小東西放到她掌中。
「這是……」武靜疑惑地攤開手掌查看,再驚訝地瞪著他。
知道她表錯情,季學仁忍不住莞爾一笑。「你別誤會,這顆鈕扣不是我的,是奕熙的。」
這是丁奕熙的第二顆鈕扣!「是他要你轉交給我?」
「怎麼可能!」季學仁搖頭嘲笑。
為免讓人捷足先登,今早他與丁奕熙踫面時,隨即扯下他的鈕扣,然後什麼話都沒說便開溜了。
季學仁藏在鏡片後的笑眸仔細觀察武靜的反應,不想錯過她臉上任何細微的變化。「奕熙一向不擅表達感情,什麼事情都藏在心里,以為別人會了解他。」
他頓了一下,滿意地看著她黯下來的神色。「可是有些事情,不說出口別人是不會明了的,尤其是感情的事。」
雖然武靜仍是面無表情、文風不動,不過她明亮的水眸流露出困惑。
這下她應該明白他的用心吧!這兩個不坦白的家伙,他做到這里已算是仁至義盡,其余的發展如何,則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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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靜目不轉楮地看著鈕扣,久久無法言語,畢業典禮結束後她立即跑上頂樓,站在鐵欄桿邊凝神思忖。雖然依依不舍、賺人熱淚的離別場面就在下方上演著,卻也無法讓她分神。
這顆鈕扣代表的意義是什麼,武靜當然懂,只是不懂季學仁為什麼會專程拿來給她,他這個舉動意味著什麼?
季學仁是丁奕熙的至交好友,他比誰都了解丁奕熙的事情,莫非他想告訴她,丁奕熙真正喜歡的人並不是風青盈,而是──
她可以期待嗎?回想起來,丁奕熙的確沒明確表示過喜歡誰,他一直都把自己的感情藏在心里,總是掩藏起自己真正的感受,不讓他人瞧出分毫。
她不禁苦笑,自己不也是一樣嗎?她也從未向丁奕熙坦承過自己的感情,總把喜歡他的情意扭曲成討厭抗拒,或許她該敞開心扉說出一切,和他把話說清楚。
「你果然在這里。」
身後傳來的男聲拉回武靜的思緒,她飛快地把鈕扣放進裙袋,裝作若無其事的俯瞰下方。
熊展麟靜靜走到她身邊,循著她的視線往下看,是一幕幕感人的離別場面,他轉頭凝望心事重重的她,忍不住沖口而出。「丁奕熙終于畢業了,他的第二顆鈕扣好像一大早就不翼而飛,不知給誰了?」
武靜的心跳漏了一拍,莫非剛才被他看見自己手上拿著鈕扣?
「你會舍不得他嗎?」不知為何,熊展麟感覺今天的她有點心不在焉。
武靜終于有了反應,卻是丟給他一記白眼。
「也對,反正你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每天朝夕相對,根本不會有離愁。」他悻悻然道,心中可是吃味得很。
她隨即擰眉。「你今天怎麼這麼多話?」
「待會兒我會與丁奕熙來個了斷,你一定要來觀戰。」丁奕熙離開高中後,熊展麟便不能再常常找他較量,所以或多或少都有種若有所失的感覺。
「嗯。」她也沒打算錯過他們的比試。
一陣輕風吹來,弄亂了武靜的發絲,她忙不迭按著耳際兩側。她飛舞的秀發輕拂過熊展麟的臉,撩撥他的心神,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攏她的發絲,他溫柔又親匿的踫觸讓武靜錯愕地抬頭。
四日相交,熊展麟猝然輕吻武靜的唇瓣。
「你怎能隨便親別人!」武靜震驚地退後一步,雙手掩唇,羞憤地責備他。
熊展麟不自然地搔一搔後腦杓,飛快地轉動腦筋想辦法解釋。「你別吝嗇嘛,只是個祝福的吻而已,就當是為我打氣加油嘛。」
這個解釋更換來她生氣的瞪視,不過不待她發難,熊展麟已經快速閃人。「我先走了,你快點來喔!」
離開頂樓,熊展麟整個臉火燒般燙了起來,心中則是狂喜不已。
他居然吻了武靜?!
***
畢業典禮結束,也是曲終人散的時候。學生會新舊交替儀式完畢,三年級干部的所有職責也告終結,當中包括正、副會長在內。
整理完所有事宜,收拾好私人物品,干部們陸續離去,學生會執行委員室就只剩下丁奕熙與季學仁。
「終于畢業了,真令人舍不得。」季學仁習慣性地佇立在窗前,俯瞰著熟悉的學院。「這幾年好像一晃眼就過了。」
「嗯。」丁奕熙走過去與他並肩站立,感慨良多。
「你待會兒又要和熊展麟比試嗎?」對于校內發生的事情,他永遠了如指掌。
「希望是最後一次。」丁奕熙頜首。
「他屢敗屢戰的毅力真令人佩服,像他這種打死不退的家伙最難纏。」在過去一年中,這兩人不知戰過多少回了。
「這是他的優點。」摒除情敵的身分,其實丁奕熙還滿欣賞熊展麟。
季學仁瞟一眼丁奕熙,漫不經心地問︰「如果他遇上喜歡的女孩子,你猜他會不會鍥而不舍,非要追到手不可?」
季學仁的情報網遍布校內、外,攸關武靜的情報他清楚得很,所以才會故意刺激丁奕熙。
明白他挖苦的意圖,丁奕熙勉強回答一句。「可能吧!」
瞧他敷衍的態度,看來對這個情敵不是全無所覺。很好,尚且有救,季學仁放心下來,繼而轉移話題。
「你真的不考慮到美國留學嗎?」據季學仁所知,美國一所著名學府已經錄取了丁奕熙。當然,他會知道是因為他就是那個始作俑者,早已決定要去美國求學的季學仁一時興起,替丁奕熙申請了同一所學校。
「你知道我不能走。」丁奕熙已經申請鳳凰大學。
其實鳳凰大學也不是人人能進的,少了本事或關系就只能在門外望眼欲穿了。
「只是幾年,你就這麼舍不得離開你的小鮑主?」季學仁揶揄他。
丁奕熙白他一眼,更正道︰「這是我應盡的責任。」
「就算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人家卻半點也不領情喔!」季學仁不客氣地指出重點。
沒閑工夫和他抬杠,丁奕熙轉身收拾隨身物品,季學仁卻突然從他背後冒出一句。「你為什麼不干脆放手,讓彼此重獲自由?」
丁奕熙倏地一顫,沉默了一會兒後,若有所思地問︰「你也這麼認為嗎?」
季學仁盯著文風不動的高大背影,意味深長地說︰「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拖泥帶水,喜歡就放手追求,討厭就明白拒絕,不會不明不白糾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