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姓夏,好陌生的姓,是不?不知為什麼,對于和他的第一次見面,我的印象始終很深刻,那天我剛好有課,上完課走出去,他就在教室後門等我,一見到他我就愣住了,你知道嗎?我長得很像他,簡直像是翻版,班上有同學一見到他,就拍拍我的肩,朝他就一喊︰‘伯父’!葉耘居然淡淡一笑,「二十年沒見過自己的爸長得什麼模樣,相見竟然也就這麼平淡無奇,理所當然的,想象中骨肉重逢的親情倫理大悲劇,根本沒能上演,我仿佛跳過了這一個畫面,直接認了父親……」他頓了頓,接著道︰「就在那一天中,我澄清了心中的疑惑,包括那一段和母親刻骨銘心的感情,你知道嗎?為敏,整個事件最令我震撼的部分,不是我的出生而是爸爸對我的感情和付出。」
為敏點點頭,明白葉耘所說的「爸爸」,是指她的二伯。
「有時候我都不由自主會想他那樣愛我的母親,為什麼會容忍我這樣一個污點,一個錯誤,無時不刻的出現在他的眼中?
「因為他愛的深刻,愛得雋永,愛得了然,愛得寬容!」為敏輕聲訴說。
誰說情人的眼中容不下一粒沙?這樣無私的愛情多像一彎清溪,濯淨了蒙塵的美好心靈,消弭了世事所造成的許多無可奈何與丑惡。
「為敏!」葉耘的聲音如夢輕喃,卻有一絲猶豫。
「嗯?」她應著,臉頰仍貼在他已然溫熱的手掌,她眷戀與他的每一刻接觸。
「我們真的可以相愛?」他害怕,漫溢的幸福,掬在手心中,那樣輕盈,那樣跳躍,那樣令人懼怕它的流逝啊!如果他和為敏要光明磊落,坦蕩蕩的在一起,你們他勢必先和葉家月兌離關系。
「讓我們一起去面對,去懇求好嗎?」為敏燦然一笑,王蔚晴說對了,愛情擁有非凡神力,能使平庸為神奇,化怯懦為勇氣。
葉耘摟緊了她,「呵!為敏,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這樣的熱情,會把人蒸發融化了呢!」
「對呀!早上還擺臉色給我看!要不是我厚者臉皮追過來……」她朝他扮了個可愛的鬼臉。
「唉!」他嘆了口長氣,「你不知道,只能看著你卻不能擁有你,得不到你的感覺有多酸楚,那是種殘酷的精神折磨,我真高興自己從這層折磨中翻身出來。」
「嘿!我可還沒呢!暑假‘寄放’在你那兒的信,全部還來哦!」她現在正迫不及待的想看那些陳壓多時的信!
為敏有些歉然,卻又有幾分氣惱,這兩種決不相容的情緒,同時出現在她表情多樣的臉上,令人心中愛憐更甚。
「我一直以為那是你寫來道歉的,我不想要你抱歉的啊!我們那麼好的,不說對不起的呀!」提起那段疑懼又不知如何的日子,為敏的眼眶驀地濕潤了。
葉耘一定也一樣難受吧!
他們都不想讓彼此難受,卻陰錯陽差的苦了兩人。
「我不知道那些是情書呢!」
「咦?你不是不要了?害我著實傷心了好一陣子!」葉耘略帶戲謔的說。
「不要?你想得美咧,那可是‘證據’呢!證明你的感情,你們這些學理工的,不是凡是都要求‘求證’?為敏索性頑皮起來。
「證據是嗎?那還不容易?」葉耘一挑眉,眼眸之中,閃爍著一抹慧黠的神情和罕見的狂野,在為敏還沒意識過來之前,如雨點般甜蜜的愛情親吻,再度落下,令人難以喘息的。
第九章
為敏從沒想過是在這種毫無預警和任何心里準備下,見到葉耘的生父的。
那日她恰好沒課,抓了自己的大背包,連交代一聲也沒,就騎著她的車,沖去找葉耘,自從她和葉耘把話說開後,兩人頓時明朗起來,葉耘不好公然出現在她的學校中——一方面兩人都覺得時機不對,還不想公布他們的感情,另一方面,也是怕遇見熟人,為敏家就住在學校附近,而且還有一個張常忻呢!
想到張常忻,為敏原本興致勃勃的情緒,頓時冷了一截,她心有愧疚,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向他開口坦誠她和葉耘的事!兩個人在一起,為敏始終心虛得緊,在毫無應對計策的窘況下,她只能用一個笨法子︰躲開張常忻!明知道這是治標不知本,遲早有天要被拆穿,她也只能暫求一時的平安了!事實上,她也毋需費心去閃躲張常忻,每天一下課,她就急急忙忙想去找葉耘,溜得不見人影,只怕張常忻要尋得她也不太容易呢!
平素要好的那一伙死黨們,沒有一個知道事實的真相,除了王蔚晴!其余的人都知道她是何張常忻在一起,平常玩笑打諢,也多半針對著她,為敏心中倒真有些過意不去,拿了他做擋箭牌。
相較之下,王蔚晴的玩笑話兒,就每每顯得話中有話,犀利無比,令她招架困難,像剛才,講台上的老師一宣布下課,她已經收拾好書本,準備離去。王蔚晴一把扯住她背包的袋子︰「下次上課不要忘了闡述一下︰‘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微言大義呀!」瞧她一臉的古靈精怪,頑皮調侃,當真又對她無可奈何,又是好笑,「我會記得你的話的,改天風水輪流轉,轉到你時,再好好向你討教討教!」
說完便飄然離去,王蔚晴望著為敏匆促而漸行漸遠的背影,臉色一瞬間黯淡下來,她的臉上怔忡的浮起一絲愴然的笑容,「‘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只怕我是‘花自飄零水自流’、‘知音少,弦斷有誰听’」!
而這些,沉浸在愛情愉悅中的為敏,自然是听不到。
為敏連跑帶跳,三步並兩步的沖進葉耘的實驗室,興高采烈的打著招呼,「有人在家嗎?瞧我給你們帶來什麼?」她展示著手上大包小包的食物。這個實驗室根本就是葉耘的半個家!他待在這兒的時間,比在家里的時間還多,小小地方里,吃的用的一應俱全,最近還添了為敏的物件,她也愛膩在這兒,就算葉耘不在,沒空招呼她,她獨自兒窩在沙發上看看自己的書,做做作業報告,倒也怡然自得。很奇怪!只要和葉耘在一起,她就莫名心安氣定。前兩天,她還扛了兩本厚重的大部頭文學史來念了,楊恬如開玩笑地說他們的實驗室,最與眾不同了,不但著重「科學精神」,兼具「人文素養科」!
提起楊恬如,她心中的那抹混合了好笑和抱歉的心情,就更昭然了。前幾天,只有她和葉耘在實驗室中,她硬著頭皮,對葉耘坦誠她的罪行。
「你知不知道恬如在繁葉山莊受傷的事?」為敏小心翼翼地問。
「唔!」他應著,「我問過她,她說是去爬後山時,不小心摔下來的。」
「不是的——」為敏慢吞吞的說,看看葉耘,她細聲的接著道︰「恬如不是自己從山上摔下來的,是我故意推她,她一個不留神,才從山上摔下來的。」
听了這段話,葉耘停下手邊的工作,意外的抬起頭,等著她的下文。
「我以為她是你的女朋友,後來不小心又看見她和為禹親熱……所以對她一直很不好,那次大伙一起去爬後山,我實在忍不住了,一失控就把她從山上推下來,摔個鼻青臉腫。」為敏聲音越來越小,臉上惶惶不安,就好像個做錯事等待受罰的孩子。
葉耘盯著她,沒有吭聲,她的心情就更加忐忑了。
「你生氣啦?」為敏絞著手,可憐兮兮地辯駁著,「對不起,我知道這听起來和可惡,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做出這種傷害別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