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耘輕輕走到她身旁,扶起為敏因慚愧而低垂的頭,眼里的神色是動人的,出奇的溫柔,「你生恬如的氣,是因為覺得恬如和為禹在一起,背叛了我,還是因為認為她是我女朋友而不高興?」
為敏一怔!
她之前對恬如的敵意,真是處于「主持公義」的立場,還是——自己的私心?她容不得葉耘身畔有其他的女人!
猛地一抬頭,葉耘深黝的眼神,閃動幾許晶亮的笑意。
「啊!」為敏不依的喊了出來︰「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要不是因為你的關系,我才不會做出這種令人發指的事。你要負責啦!」她索性賴皮起來,把所有罪過都推在葉耘身上。
葉耘笑著擁著她,︰「哇!好一個刁鑽的家伙,做錯事還要別人負責。」
「咦?你該不會是故意帶恬如上繁葉山莊來氣我的吧?」為敏想起那陣子的不是滋味,剔了葉耘一眼。
「我才舍不得這樣整你呢!」葉耘放緩了語氣,無限寵愛的望著她。
「唔,這倒平白便宜了為禹!」她想起為禹為了恬如對她張牙舞爪。
「你還敢說這種話呀!你可是欠恬如一次人情哦!就愛屋及烏,對為禹好一些吧。」葉耘點點她的鼻尖。
「唔!」她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不過,事後,她曾向楊恬如正式的道歉。
楊恬如倒是爽朗的很,擺擺手,要她別介意,「不過,你得負責當我們實驗室的義工!嘻,這樣我們就輕松許多呢!」
為敏猛地一頭沖進去,赫然立定時,才發現實驗室里,除了葉耘何楊恬如外,還多了張陌生的面孔。
「哎呀!」她驚叫出聲,止住魯莽的沖動,這位是葉耘的指導老師嗎?慘了,這回糗大了。她正手足無措的時候,楊恬如卻一把將她推倒那陌生人面前,笑嘻嘻的介紹她,「這位是葉為敏,就是和葉耘做‘愛情實驗’的搭檔。」
天哪!楊恬如這是哪門子的介紹詞?她可被為禹教得越來越八婆了!她面紅耳赤的抬頭要向那位長輩問好,才一接觸到那陌生人的眼神,她就陡然一愣,那樣熟悉的眉眼神情!像極了葉耘。
為敏疑惑的回頭望了葉耘一眼,只听見葉耘走過來,攬著她的肩說︰「我跟你提過的。」
「夏伯伯?」她試探的說,但兩者神態的那份類似,正是不言自明。
「你是為敏吧?常听他們提起你,今天總算一睹廬山真面目了。」眼前這位和葉耘極為酷似的夏伯伯,溫和的對她笑笑,絲毫不見半點長輩的架子。
為敏反而有些局促,瞥見自己的白襯衫,破牛仔褲和那雙舊舊的高筒布鞋,一雙手更是不知要往哪處擺才好!早知道她就穿件像樣的衣服來!她第一次覺得襯衫牛仔褲,實在是很糟糕的裝扮!
「夏伯伯,您別再盯著為敏看啦!再看,她可要奪門而逃了!」楊恬如半開玩笑的替她解了圍。
隨後,這位夏伯伯便提議請他們去吃中餐,楊恬如推辭有事不能去,為敏扯住她,不讓她離開,楊恬如湊近為敏的耳旁,戲謔地調侃著,「人家公公來看未來的兒媳婦,我跟著湊什麼熱鬧?」說完,給她鼓勵性的一眼,拍拍她的背,向葉耘他們道別後,就徑自離去了。
為敏帶點忐忑不安的心情,同葉耘和這位「夏伯伯」一同去用餐了,這回可真是明白了什麼叫「丑媳婦終究得見公婆」了!
席間,這位夏伯伯倒是很開朗地和她閑話家常,談天說地的,令為敏初時的緊張,消散不少,只是隱隱她仍感到夏伯伯若有所思的眼光,在她臉上流轉著,端詳著,令她納悶。
趁著葉耘離座上盥洗室的片刻,夏伯伯說了,「你有對和葉定明一樣的濃眉和挺直的鼻梁。」
為敏一愣,「這是葉家逃也逃不掉的遺傳,不想要都不行!」她一直覺得自己的眉毛不夠秀氣。
為敏的直言不諱,令坐在她對面的夏伯伯不由得笑了,好一個不矯飾的天真女孩!
「您認識我二伯?」為敏忽然問,她從對方的語氣中,捕捉到一絲訊息。
「葉耘該告訴過你我們的故事吧?我們都是同學。」他若有所思的說。
一個念頭,閃進為敏的腦中,「夏伯伯,葉耘說你一直都是住在洛杉機,這次回國……」她還沒想到適當的措辭,來詢問他的動機,除了和葉耘見面,還有沒有別的?
「我是回來看葉耘的,這幾年我定期會利用談生意的閑暇,順道在台灣逗留幾天,和他聚聚。」對方含蓄的說著,他焉不知為敏的意圖!
「他跟著我的姓,是葉耘提出來的,我想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為你吧?」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卻帶著一絲滄桑和落寞。
「他也知道您一直沒有再娶!」淑寒伯母也知道嗎?為敏心中不免有些擔心︰她的二伯會不會在一瞬間,失去了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和相依的妻子!
「有時候愛情其實不只是兩個人的事,它緊緊的跟我們的家庭脈動結合在一起。人家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愛情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他突然有感而發的說著。「我和淑寒什麼都沒有!」
「淑寒知道嗎?您始終沒有再娶!」她忍不住要問,直呼著二伯母的名字,當著夏伯伯的面,那「二伯母」三個字,卻是怎麼樣也說不出口!
「不知道。」他搖搖頭。
「如果她知道呢?或者她會重新回到你身邊?」為敏覺得矛盾極了,這算什麼?葉耘一家三口圓滿團聚,那二伯呢?
「時間會改變許多事的!我沒打算告訴她,許多事情,一過了那個適當的時機,就再也追不回來了,彌補不了了。為敏,你學文學的,听過一句話嗎?‘相見爭如不見。’人的一生不能回頭的事太多了,有時相見也只是徒增惘然,平添落寞吧!況且,她現在過得很好,我又何必去打擾破壞?你很幸運,掌握了愛情的天時地利人和!不要辜負它哪!」
和葉耘回學校的規程中,為敏不斷思量著夏伯伯的話︰天時、地利、人和地愛情,她真的有嗎?有那麼幸運嗎?她腦中不自覺浮出張常忻的身影和葉耘回去面對二伯的困難,她的心上陡然一緊,握緊了葉耘的手。
「葉耘!」為敏喊道。
「唔?」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愛你!」為敏突然說,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找不到原因的。
葉耘用力握住她的手,「不會發生什麼事的,今天回家,我就立刻和爸媽說,他們會樂意成全我們的。」
但願如此!
為敏哼著小曲回到家時,已經是半夜三更了,時鐘里的時針,游移在數字十一和十二之間。
「為敏!」
當她躡腳的月兌下鞋,拉開客廳的紗門,耳際突然出現了父親的叫聲。
「爸。」為敏硬著頭皮喚了一聲。
「你看看現在幾點啦?」葉定選皺著眉頭,「你最近到底在搞什麼?出門也不交代一聲,你媽媽擔心死了。」
為敏吐吐舌頭,對于父親的訓話,默默承受,心里不免心虛。
「下次不敢了,我先洗澡睡覺羅?爸!晚安。」為敏急忙認錯,希望父親別問些什麼,她提著自己的鞋,往樓上奔去。
「喔!常忻有來找你,留了張紙條在書房,你自個兒去看!」
「喔!」為敏應著,突然有些心虛,到書房中,大而光潔的書桌上,用鎮尺壓著一張紙,她輕取出便條簽︰
為敏︰
找你又不在,心情有些落寞。晚上六點,來敲一次門,你不在;七點,再敲一次門,你也不在;八點;九點;十點,你都不在;不敢再敲門了,老師師母也該睡覺,擾人清眠不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