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兒的眼珠子險些沒有掉下來,這是什麼話?她從來不知道小姐撒起謊來,也能這般臉不紅,氣不喘,大剌剌的,認認真真的表情,讓人不能不相信。
原來,人的潛力真的是無窮,使壞是本性,毋需學習。
「不……不會……會吧!」這個蘇二公子猛吞了一口口水,臉色顯然比白淨還多了慘無人色的死魚白!「不會吧!這是個有法治的地方。」
「欸--」程殷殷故意又噓了一口氣,「蘇二公子不知道哪!縣太爺和胡泯的父親是拜把之交呢!只怕在長安城內,胡泯就算是殺人擄貨,也能安然無恙呢!要是惹上這種人呀,只怕以後永無寧日了。」
炳!她偷偷瞄了蘇二公子一眼,恐嚇的效果終于出來了,蘇二公子已經面有菜色了。
「不過,我想蘇二公子應該不會向胡泯這種惡勢力分子低頭吧?」
「呵……呵……」他的笑容簡直是比哭還難看。
程殷殷浮起一抹察覺不出的微笑,她的「恐嚇」策略奏效了。
待蘇家父子告辭之後,程義夫婦急忙詢問程殷殷的感覺。
「怎麼樣?這個蘇二公子文質彬彬,很是斯文呢。」程夫人顯然是很滿意。
「唔。」程殷殷不做正面的答覆,她可以預問蘇氏父子再也不會出現在她家的大廳中了。
「殷殷你覺得如何呢?」程夫人緊問不舍,迫切的想知道女兒的心意。
「唔。」程殷殷還是不說話,這一招「沉默的抗議」。
「不中意呀?我看他不錯呢!」程夫人對于女兒漠然的反應,顯得有些訕訕。
「再說吧!人家也不過是來拜訪會見一下,你別太心急。」程殷殷有條不紊的。
和錦兒退出廳堂後,趁著四下無人,錦兒禁不住開口問道︰「小姐,這樣做好嗎?」
「這樣做不好嗎?」程殷殷反問。
「可是你這樣說胡少爺的壞話……」錦兒仍覺不妥,只怕胡泯從此在地方上更要「身敗名裂」了。
「這可是一石二鳥之計呢!」程殷殷開心的笑著說︰「胡泯的名聲愈壞愈好!沒有人敢惹他,就沒有人敢上咱們家提親,唯恐惹禍上身!當然,也不會有人敢把女兒嫁給他。」
「啊!那樣到頭來,胡少爺只能娶你,你也只能嫁他了。」錦兒恍然大悟,「小姐,你……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程殷殷俏臉一紅,到底和胡泯相處的時日有限,臉皮練就的還不夠厚,「我只是想辦法,讓事情回到最初的秩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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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有此理!哼!豈有此理!」程義怒氣沖沖的擂著桌子大聲吼叫。
前幾日的門庭若市,和這幾天的門可羅雀,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自從翰林學士蘇氏父子拜訪後,他滿心欣喜以為不久蘇家就要到家里來正式下聘,怎知卻恍如石沉大海一般,再無消息。更奇怪的是,連其他的求親者,也全沒消沒息,沒了下文,一時之間擾攘不休的家中,竟分外的安靜起來,弄得程家二老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似的,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直到家僕程三今日上街去添購米糧,從市街上听到一些小道消息,急急忙忙的趕回來向程義稟報,程義這才明白了這幾日門庭冷清的原因,不禁勃然大怒,暴跳如雷,猛拍著桌子,喝道︰「這真是太可惡了,胡家居然對外散播不實的消息,說什麼是我們沒有信用,毀約退婚,又對其他上門求親者恐嚇說道,如果誰敢貿然上門求親者,就是擺明了要和胡家公然作對,那就別怪胡家不留情面了!唉!這是什麼話呀?這麼一來,還有哪個安分守己的家庭,敢和我們聯親哪?更甭提那些在生意上,必須仰靠胡家鼻息過日子的人了,萬一不小心惹惱了胡家,生意也甭做了,一家子豈不是要喝西北風去了嗎?偏偏在長安城里一半以上的商家或多或少都有往來;至于那些做官的,十個更是九個有收授過胡家的禮,誰也不願意為了一個女子,和胡家的關系陷入僵局之中!唉!真個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有錢能使鬼推磨哪!」
程義的氣憤中,又摻雜了幾許無奈。別說是別人了,就連他們程家,在生意上,也是多方倚靠胡家的協助和幫忙,他是一時急胡涂了,竟然忘記殷殷另覓對象後,和胡家的關系,可是一大傷腦筋的事呢!
但是--這也不能怪他呀!謗本就是胡泯自己不願意結成這樁好事的。
「是呀!胡家也未免太過分了些吧!分明就是惡人先告狀,自己要反悔的,怎地又賴到咱們頭上!現在給他們這樣一搞,還有誰敢上門提親哪!長安城里,誰不知胡家家大勢大業大,莫不讓他們三分,這樣一來,殷殷豈不是嫁不出去了嗎?」程夫人在旁幫忙著唱和,想到胡家的仗勢欺人,想到女兒的婚事又添風波,忍不住也蹙起眉峰,又氣又惱。
就在程義夫婦面有難色的同時,卻有個人在一旁偷偷的高興著呢!誰呢?當然就是程殷殷嘍!
她坐在一旁,听著爹娘的長噓短嘆,心里雖然不免有些微的歉疚,但是更多的是一種計謀得逞的快感,她極力控制自己,才不至于面露微笑,露出馬腳。
「老爺?那您說現在如何是好?」程夫人望著丈夫,一心希望他能想出個解決眼下難題的好方法。
總不成看著好好的一個女兒,明明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明明有德有容,才貌兼備,卻嫁不出去吧?這老天爺可真是無眼,竟然開了這樣一樁玩笑。
程義沉吟思索著,過了一會兒才道︰「解鈴還須系鈴人,我看,我還是找個時間,上胡家一趟,把事情說個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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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你這回在長安城,可是大大的出名啦,街坊巷尾,大伙都在討論著你的婚事呢!」青兒走進書齋,對著正坐在書桌前的胡泯說著,語氣中有股難掩的忿恨不平。
「還是程小姐的那樁親事嗎?」胡泯合上手中的書冊,他自己倒是平靜的很,絲毫不見半點火藥味兒。
「那自然!還能有別的事嗎?光是這一件就夠令人頭痛的啦!」青兒噘起的嘴翹得老高。「剛才我陪朱總管上街辦些事,听見那些三姑六婆、三伯六叔的嘰嘰喳喳談論著咱們胡家和程家的親事,我實在忍不住心中就有氣哩,直直冒著火兒哪!謗本就莫名其妙嘛,最近我們是足不出戶,鎮日留在書齋里,連賭坊都好久沒上門去玩它個兩把了,哪里有上街去造那種不實的謠言呢!什麼『不準上程家提親,否則就是公然和胡家作對。』什麼話嘛!听說這謠言一散布出去,原本打算上程家試試運氣,看能不能娶到長安第一才女的人,一夕之間,全部消失不見蹤跡了,那程老爺一定氣得半死,他那寶貝女兒原本是搶手貨,大伙爭著要,一夜之間,居然情況完全改觀,成了個乏人問津的慘況,他一定把這筆冤枉帳,全記在我們頭上啦!真倒楣。」青兒愈說愈大聲,愈說愈覺得委屈不平。
胡泯卻只是靜靜的坐著,淡淡的听著,青兒的喊冤叫屈,似乎沒有勾起他的不悅,他只是緩緩的說︰「這也怨不得別人,一切都只怪我自己的聲名狼藉,才會傳出這種謠言,真正的受害者是程小姐,她原本就是一個好人家的女兒,只是和我的名字連在一起,弄成了如今這等局面,事情雖然不是由我親手造成,但因為我的緣故,總是錯不了的,我又有什麼好抱怨的!」胡泯沉靜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