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崎自嘲的笑了笑,眼中閃著驕傲與痛楚,為所愛的人感到驕傲,也為過往的事感到痛楚。
「很奇怪吧!他那樣對我,我卻從未恨過他、怨過他。我還常想,現在的他不知如何,是否還那麼恨我,那麼恨爸,還是已經從他的伴侶身上,得到了真愛而將他的恨漸漸淡忘了呢?」
「你相信他已經結婚了?」
「為什麼不,他一直是那麼有魅力。」
「不,他還沒結婚,不過不遠了。」
「你怎麼知道。」她好奇的問。
「我今天在報紙上看到他的定婚通知。」
筱崎一時百感交集,木然地清洗水槽里的碗盤。
他還未娶!這個消息令她喜悅。
他訂婚了!這個消息令她傷心。
你到底怎麼回事?她發覺自己竟然對那個素昧平生的女孩吃醋!
你不是早已心靜如水了嗎?她的心還是酸酸的。
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愛他那麼深、那麼濃。自己假裝能接受他結婚的事實,因為那只是猜想。可是一旦真正的事實出現,雖然只是定婚之事,卻也叫自己備受打擊。可是她又能怎麼樣?
歐筱崎呀歐筱崎,就算你不能忘了他,也不能再讓他來左右你的思緒了,畢竟你們之間早已結束了!
是啊!她苦嘆道,他們之間早就在五年前結束了。
而自己還有小安呀!
想到小安,她心中的痛楚頓然減輕不少。是啊!她看了看隔開客廳與廚房的那扇門,小安是個求不到的寶藏呀!你已經幸運的擁有他了,怎麼能夠再奢求了。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小安「砰」的一聲,打開了那扇門。帶著興奮的表情沖了進來嘟噥道︰「媽媽,我明天可不可以去捉蝦蝦?叔叔說他要帶我去,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筱崎蹲,拍了拍還在喘氣的兒子,順便丟給斜倚在門邊看著他們的詠杰,一個詢問的眼神。
「剛剛他突然問我會不會捉蝦蝦,我告訴他會呀!他便要求我帶他去,反正明天我有空嘛!帶他出去玩玩也好。」
筱崎的心沒來由的一緊。
「你真的那麼想捉蝦蝦。」
小安奮力的點頭。
筱崎極力壓住那股淡淡的心疼。
「小安就拜托你了。」她對詠杰道。
「你不跟我們一道去?」詠杰失望的問。一對眼珠子散出彷若被丟棄的小狽般的乞憐神色。
「媽媽明天要曬被被。」小安替她回答。
「改天再曬,好嗎!」詠杰懇求道。
「可是——」她略微躊躇。
「她會跟你們一道去的。」呂秋桂幫腔道,「如果棉被非曬不可,明天老太婆我親自去幫你曬。」
筱崎看了看周遭那三雙祈盼的眼眸,投降地道︰「好吧!反正棉被也不急著這幾天收。」
詠杰立刻發出歡呼的聲音,抱起小安轉了一圈,兩人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邊跑還計劃明天所要做的事。
「瞧瞧他那個樣子,那像一個二十四歲的大人?活像個四歲的孩子。」呂秋桂愛憐地笑罵道。「這孩子今天好像吃錯藥似的,特別的開心,也不知道為什麼。」呂秋桂一雙精明的眼楮盯著她看,一副「答案就在你身上」的樣子。
「他以前難道不是這樣?」
「少跟我裝傻了,阿崎!」呂秋桂拍拍她,「他是我兒子我連他身上有幾根頭發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還當我看不出來呀!以前他呀!笑是笑,只不過是皮笑肉不笑,一副還不如不笑的表情;今天可不同了,他不但皮笑肉也笑,我看連他的心都笑裂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小安也是我兒子呀!我怎麼不知道他總共有幾根頭發?」她低喃。
「阿崎——」
筱崎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如果將下午的事告訴她,她準會開始扮起現代的媒人婆,可是如果不告訴她——哎!她今天就別想走出這個屋子。
她將下午在河邊的事告訴她。
丙然,呂秋桂的雙眸迅速地閃出光芒。
「姑媽,」筱崎拉著她的手,「有空幫我勸勸他。」
呂秋桂眼中的光芒消失了。
「姑媽,對不起,可是我實在無法欺瞞自己,我這一生不可能再愛任何人了,詠杰這麼好的人,應該找一個更愛他,更適合他的女性,而不是將愛浪費在我的身上。」
「阿崎,你試都沒試就想逃避。」
「不是我不願試,而是——」她淒楚地道,「我的答案已經清楚不過了。」
「阿崎,他已經訂婚了,你怎麼還那麼死心眼?」
「也許是我欠他的吧!」她放開呂秋桂的手,直視窗外的黑暗,「我一直不願去知道所有有關他的消息,我甚至還假想他已經有了一個愛人,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
我就不斷的用這個假想來告訴自己,他不過將你當成生命的過客罷了。可是,今天我知道他的消息,我打從心底嫉妒那個真實存在的女孩。我才發現,我愛他,對我而言,他不只是我的初戀,不只是帶我認識愛情的人,他甚至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姑媽,你說我怎麼能在這種心情下,假裝不受影響的與詠杰交往,甚至只是為了給小安一個父親而嫁給他?這對詠杰而言,不但是一份傷害,對他無怨無尤付出的感情,更是一種侮辱呀!」
呂秋桂縱有千言萬語想說,卻也聰明的選擇讓事情自然演變。雖然她與筱崎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她卻非常了解筱崎的倔強與堅持。何況——
詠杰也不是省油的燈呀!
她看了看筱崎那蒼涼的側臉,內心升起無限憐惜。
詠杰呀詠杰,她暗暗嘆道,你可得多加把勁呀!
「要怪只能怪你父親!要怨只能怨你為什麼是她的女兒!」他的眼神冷漠,語氣中充滿怨懟與憤恨。
她睜大她那雙翦水般的雙眸,顫聲地道︰「你——你說什麼?」
「我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是個騙局。」他冷冷地道。
「不——」她淒啞地喊,不斷地猛搖頭,「這不是真的,你是騙我的,這不是真的!」
她怎能相信,疼愛她的父親會這般無情;她怎能相信他的溫柔、他的誓言都是假裝的,只是為了——為了利用她來打擊父親;她怎能相信,那雙溫柔深情的眼眸,此刻竟變得如此銳利冷漠;她怎能相信——
不,絕不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她無言的用雙眸搜尋他的臉龐,他的眼眸。
仿佛看錯了一般,她見到他閃過一絲的悲淒,但,那光芒消失得太快了,快到連她還來不及確定自己是否看錯了。然後,他低咒了一聲,譏嘲的一笑,硬生生的走出了她的房間,也走出她的生命。
她躺在床上,只覺得溫暖的房間突然變得好冷、好冷;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正一部分一部分的崩解,再也無法拼湊了,只覺得血液已經凝固,靈魂已經離開,只覺得……
地震了嗎?為什麼床褥不斷地搖動,快把自己給搖散了,也搖得她頭痛欲裂,是地震了嗎?
「媽媽,起床了啦!」地震停止了,一雙溫暖的小手爬上了她的臂膀,不斷地搖動她的身軀,「快點起床啦!」
「小安,不要吵媽媽,讓媽媽再睡一下!」她咕噥。
小安?他是誰呢?為什麼她知道他叫小安?為什麼一提到他的名字,她的靈魂又回到身軀,血液又開始流動,原本冰涼的心也開始溫暖起來了呢?
「媽媽?」那個聲音多了一點欲哭的腔調,「你不可以賴床,你答應要帶小安去捉蝦蝦的呀!」
捉蝦蝦?捉什麼蝦蝦?
「媽媽,快起來啦!叔叔快要來接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