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分享了某種秘密,我們一同笑了開來。
在被窩里,我們談了很多,但都是一些家常瑣事,大半是小泵姑說著,而我听著,間或回答她的問題。
談著談著,小泵姑忽然看著我道︰「晴晴,祈家找過你了,是不是?」
我一怔,看向小泵姑!不明白她怎麼會知道。
小泵姑明亮的眼神看著我,一瞬也不瞬,「祈老夫人曾經和我談過越洋電話。」
「可是,你卻沒有告訴我。」我頓時有一種受到欺騙的感覺。
「晴晴。」小泵姑伸手撫了撫我的頭發,像小時候她常對我做的一樣。「我不是不告訴你,我只是不知道要用什麼方式告訴你,才能讓你不會受到傷害。」我倔強的抿著唇,並不回答。
小泵姑嘆息了。「晴晴,你還恨她嗎?」
我沉默了五秒才回答︰「我不知道。」對于小泵姑,我沒辦法說謊,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我最不願意去思考的問題。
「我想,她希望你回祈家的心意十分真誠。」
「那是她說的?」
「不,晴晴,像她那樣早就習慣主宰一切的人,是沒辦法說出這樣的話的,每個人都有他個性上的桎桔,但這並不表示她的誠意有待質疑,她只是不慣表達自己而已,這一點我可以從她的言談中听出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死刑犯也有懺悔的機會,她已經後悔了。」
「她才不是後悔,她只是想找個繼承人而已。」我驀地大叫了起來。
小泵姑並沒有因我的失控而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靜的道︰「祈家有的是極想繼承產業的後輩,她可以任選一個,被她選中的人必會對她感激有加,起碼表面上是,她沒有必要來忍受你的拒絕。」
「那是因為那些人的血緣沒有我和她那麼親。」
小泵姑不說話了,只是看著我,好一會兒,深深的嘆了口氣。
「晴晴,我知道你不快樂,從小你就很不快樂,即使我想盡辦法,也沒辦法看到你打心里愉快的笑。」
「小泵姑……」
「這也不怪你,你太早接觸到這世間丑惡的一面,而這些事情傷害了你,連我這個仿姑姑的都無能為力。」
「不是這樣的,小泵姑,我……」我想說些什麼,但話到了喉嚨口,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小泵姑又嘆了口氣,伸手順了順我的頭發,「晴晴,我只希望你快樂些。」
我無言了,沉默僵疑的氣氛在我捫之間蔓延著,隔了良久,我才開口︰「小泵姑,你希望我回祈家繼承產業?」如果她真的這麼希望,我會照著她的希望去做的。
小泵姑搖了搖頭,「不,如果你想要,我和你姑爹也不會表示意見的,因為,祈家的那些東西,說難听點,我們並不放在眼底。」
沒錯,姑爹一手操控的是美國的石油命脈,和姑爹的石油王國比起來,祈家那些飯店產業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用不同的方式來看待祈老夫人,人都會做錯事,而且做錯了事的同時,還會認為自己做得沒有錯,看不到事情的盲點。我不是要你原諒她,畢竟原諒太難,而且,事情真正的原因我也並不了解,很難論定對錯,不過,起碼能做到不計較;晴晴,你不丟棄一些舊東西,是無法得到一些新的,這麼做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這樣,你的心里才不會有怨懟,心胸才敞得開,也才會快樂。」沒看向我,小泵姑幽幽的說著。
小泵姑的話滲進了我心里,我的心亂成了一團,讓我不知該如何的反應。
小泵姑慈藹的模了模我的頭,道︰「改天有空,你再好好的想一想吧!時間不早了,該睡了,你明早還要趕飛機呢!」
她翻了個身,準備入睡,我卻睡意盡去,瞪著天花板,讓紛亂的思緒佔領了我的腦海,直到天明。
第七章
從白皮膚,各種發色的西方世界回到黃皮膚、黑頭發的台灣,倏忽間,我有些怔忡,在大廳站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正要舉步往外走,視界里卻躍入一個熟悉的身影;是柯南杰!他正站在一處廊柱下,雙手環胸,狀似等人。
真巧,會在這里遇到他。不過,我並不打算和他打招呼,提著提袋,我徑自往出口走去。
正要走到出口,一個身影擋到了我的面前,「見到人不打聲招呼,說不過去吧!」柯南杰那招牌似無賴的笑臉朝我戲謔的開展著。
還是被他看到我了。
「你可以也裝作沒看到我。」我不想和他周旋,腳跟一旋,試著繞過他。
他讓開了身,卻跟著我的腳步往前走,笑道︰「那可不行。」說著,伸手拿走了我的提袋,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一愣,追了上去,蹙起眉問︰「柯南杰,你做什麼?」
「不做什麼。」他朝我眨了眨眼,「只是方向不對,我的車子不是停在那里。」
我又是一愣,「你不用等人嗎?」
他聳了聳肩,「我等的就是你!」邊說著,他腳步不停的直走到一輛銀灰色的房車前才站定,打開了車門,朝我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請吧!」
我瞪著他,朝他伸出手,「我的東西還我。」
「目的地到了,我自然會還你。」他耍賴的道。
如果那只提袋里只是些平常的東西,我哪會理他,可是,那里面卻有著小泵姑和姑爹送我的禮物,我知道以柯南杰非達到目的不可的個性,我是奈何不了他的,再度瞪了他一眼,我只得無奈的上了車。
車子在他的操控下流暢的行駛著,很快的上了高速公路。
我不想和他說話,只是抿著唇,看著外面的風景。
他卻興致好得很,放了張英文老歌CD,讓柔和的旋律在車廂里輕緩的流瀉著。
「我听說前一陣子你和石維彥走得很近。」好一會兒後,他冷不防的問。
我看著車窗外的景致,不想理他,我一向討厭別人勉強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對于這樣的人,我不想客氣。
「怎麼?你真的了解石維彥嗎?」
我轉向他,不耐的蹙起眉,「你到底想說些什麼?」
他聳了一下肩,「我不想說什麼,即使我說了,你也只會當我是惡意毀謗。」
我驚訝的看了他一眼,他倒敏銳,我的確是這麼想的。
「你知道就好。」我悻悻然的回他一句。
「我真的那麼惹你厭嗎?」他忽然把臉湊向我,那距離好近,他的鼻尖差點就踫上我的。我不提防,被他嚇了一跳,紅了臉大聲道︰「你干什麼?」
他大笑了起來,似乎我的反應取悅了他。
我的臉漲得更紅,氣道︰「你笑什麼?」
他仍笑著,雄渾的笑聲塞滿了整個車廂。
神經病!我把頭轉向車窗,我真是瘋了才搭理他。
好一會兒他才止住了笑,看向我,「怎麼?生氣了?」
我抿緊唇不說話。
「小女生。」他笑道,伸手揉了揉我的發。他這舉動讓我一時忘了不想理他的決心,愕然地看向他,並看到了他眼里的嬌寵憐惜。
嬌寵磷惜?我看錯了吧!
還來不及確認,他已收回視線。
「桑晴,你相不相信緣份?」他問。
「我相信,但我不相信你這種人會相信。」我有些像繞口令似的說。
他又笑了。「可是,我卻相信,在我八歲那一年,我就柑信有緣份這樣東西的存在。」
「哦!」我淡淡應著。
「在你心中,石維彥比我好嗎?」
他突然又換了個話題,我一時招架不住。
「嗯?」他看向我,表情非常認真。
我突然覺得,此刻的他不像我慣常知道的柯南杰,那個惡劣、愛強迫別人的柯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