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什麼也沒說,是怎麼了?為什麼她看起來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我只是跟她說了『蒸母婚』的習俗而已。」薩爾達聳了聳肩,一副覺得李妍在大驚小敝的模樣。
「你跟她說這個?」克烈心想,難怪李妍會嚇成那樣,畢竟對中原人士而言,這是種可怕的習俗。「那就難怪了,畢竟她是中原人。」他研究地看了眼薩爾達︰「你怎麼會跟她說到這個?」
「隨便聊聊,就聊到了。」薩爾達看著克烈,隨即用說笑的語氣把剛才所想到的話給說出來,想借此看看克烈的反應,以證實情報的虛偽。「呵……不是我說,公主長得這麼美,真是教人想不動心都難。為了她,我還真想跟你爭可汗的位子,那樣我就可以嘗到她的味道了,嘿嘿……」他故意用不堪的言詞說著,想借此激怒克烈。
克烈聞言,眉頭不由緊蹙了一下,但他很快地藏起心中的怒意,雖然他知道這是薩爾達在刺探他,而這方法也未免幼稚了些,但他心中還是不免有著發怒的沖動,他多想跟全天下的人宣示他對李妍的所有權,他們是相愛的,她該是只屬于他一個人的!
但他不能,因為在律法上,她現在是屬于他父汗的。所以為了他倆的安全,他只能假裝不在意,否則一心覬覦著王位的薩爾達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若被薩爾達擊垮,李妍也會受到牽累,所以他不能不謹慎一點。
「大哥,你小心一點,」克烈只是淡淡地聳了聳肩,不在意地笑笑,彷彿只是在跟薩爾達談天似的︰「公主將成為可敦,是父汗的女人,你少動歪腦筋。」
「呵……」看著克烈自在的應對,薩爾達有些洩氣,但戲既然開場,就不能不收尾,于是他貼近克烈,在他耳畔低聲說著︰「唉,說真的,你一路上跟公主在一起這麼久,你真的沒心猿意馬過?難道我弟弟是聖人嗎?」
「很可惜,我不是聖人,」克烈笑笑,心想既然薩爾達想試探,那麼他干脆承認,因為他知道在這種時候說實話反而會讓薩爾達混亂。「所以……我也怕割勢腰斬啊!」在回紇,婬人妻者是必須處以死刑的。「大哥,我勸你別胡思亂想。」他伸手拍拍薩爾達的肩,結束談話笑著走開。
克烈知道薩爾達的目光還停駐在他身上,因此他還是強裝作不在意的模樣。看來,薩爾達似乎有察覺到一些端倪,並且準備對付自己了,否則他不會如此積極地刺探查證。這麼一來,他也必須有些應對之策才是。
第六章
漫漫長途已近尾聲,近暮時分,護送李妍的車隊來到了回紇都城。城沿著一條大河而築,遠遠望去即可見到巨大的方形城郭,城角處並築有高聳的石塔,煞是壯闊。李妍沒想到北地亦有這樣雄偉的建築物,她原以為連回紇大汗都是住在圓頂帳棚里的呢,進入城後,甚至還有中原式的木造樓閣出現,李妍的眼楮不由一亮,沒料到這里全是另一番氣象,和她原本所想象的極為不同。
以布巾包頭的民眾圍聚在大道旁觀看車隊,不時對著公主鑾車指指點點一番。
「公主,沒想到回紇都城也是挺熱鬧繁華的嘛!」已經傷愈的裴穎此時回到鑾車內服侍李妍,看著此地並不如原先所料那般的荒涼,她不禁松了口氣,想來,李妍應該可以慢慢地適應這里的日子的。
李妍對裴穎淡淡一笑,未置任何言語。這陌生的國度、陌生的人民……她不知自己在此將會受到何種對待?這種陌生感教她不自禁地膽怯,而更讓她惶栗不安的是——她即將見到她未來的丈夫了……不知他是何模樣?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回紇的大汗……李妍對她未來丈夫的了解,就僅只這些表面的資料。他的個性如何?他對她又會有什麼樣的看法!這些她全然無法預料。
曾听人說過當今回紇大汗的脾氣剛硬暴躁,那麼……他會不會欺侮她?李妍不知道。至于他會不會喜歡她這一點,李妍並不關心,畢竟,她沒有多余的心思去在乎另外一個男人是不是喜愛她。
她的心只容得下一個人、一個名字——克烈。
忐忑的心,隨著鑾車的行進而顫動不已,即將到臨的未來令她怯懦,害怕著面對她未來的丈夫、恐懼于鏤刻在她心版上那雙深邃眼眸的注視……茫然地望著在眼前舖展開來的道路。
等在前頭的,會是種什麼樣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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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稟大汗,大唐恆安公主鑾駕已入都城。」王宮侍衛彎腰屈身,恭謹地對高踞在舖設著坐墊的王座上的大汗說道。
「喔。克烈和薩爾達呢?」頡密可汗站起身來,大跨步走下墊高的王座。
「已隨著公主進城。克烈王子為前導,已經率隊進入王城;薩爾達王子則伴隨于鑾駕之側。」侍衛回答著,隨即呈上一份卷軸︰「此有大唐恆安公主陪嫁妝奩清單一份進呈。」侍衛高舉雙手捧著,頡密可汗看也不看,逕自走過侍衛身邊,逕由身後大臣接過那份清單。
「走走走,咱們去看看大唐皇帝送了個什麼樣的女人來給我。」頡密可汗笑說著,朝著王城大殿走去,身後一群王公相隨。
一群人迤邐向前走去,一路上听著大臣大聲念誦著清單上的禮品名目和數量,頡密可汗臉上的笑容表示著對嫁妝豐厚程度的滿意。
不多時來到了大殿之上,頡密可汗並未登上王座,反向殿外走去。
基本上,對于這位年輕的新娘,他並沒有太大的興趣。恆安公主嫁人回紇,左右也不過是政治上的手段,雖然給予她一國主母的地位,但他並不打算給予她政治上的權力,更不打算把她當成一個女人來愛,妻妾眾多的他是不需要這樣一個青澀的小女孩來充實他的後宮的。
克烈所帶領的兵隊在宮殿外的廣場上分列兩旁站定,克烈隨即趨前謁見他的父汗。
頡密可汗將單膝跪地的克烈扶起,豪爽地拍著他的肩膀,說道︰「這一趟遠路辛苦你了,怎麼樣?在大唐一待半年,對那邊的情勢了解多少?」
頡密可汗有雄心于天下,一心想將藍天所覆蓋的土地全納為他的統治之下,此次雖然和大唐聯姻以化解月復背受掣的窘境,但他派心思細密、觀察力優于常人的克烈出使大唐,其主要目的就在打探大唐朝廷的狀況,以收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之效。
「雖然不多,但也不算少了,對于大唐朝廷諸多大臣,孩兒已有相當的了解,待稍些時候,兒臣自當一一面稟。」
「好,很好,辛苦你了。」頡密可汗拍了拍克烈的肩,望見大隊車馬向前而來,其中出現薩爾達的身影。「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吧!等會兒看過大唐公主長什麼模樣之後,我們再來好好談談。」
克烈略一猶豫,還是嚥下了本想說出口的話,只是恭敬地回答︰「是。父汗還是進大殿接見恆安公主吧!大唐的規矩禮儀麻煩得很,想必恆安公主還得先沐浴包衣一番,才能來謁見父汗,未免讓父汗久等……」
「欽,沒關系,理那些囉哩羅唆的禮節做什?這里是回紇,咱們不作興大唐那一套。」頡密可汗揮了揮手,撇下克烈,自行繼續朝外走去。
克烈看著他父汗的舉動,以北方民族的習性,對尊貴的客人均會迎入住室相會,但對一般的客人則不然,頡密可汗此舉可說是對恆安公主的蔑視。但,克烈希望自己能將之解釋為他父汗是急于想見見未來的妻子,所以才會有此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