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莎翎綻出一個信心滿滿的笑容,她當然曉得班導師不會只是閑閑無聊放下校務跑到醫院探視她,他是代替校長來看情況的,畢竟她拿了學校一筆豐厚的獎學金、有責任義務為學校爭光才是。
鮑私立高中之間,競爭的火藥味十分濃厚,據說自從沈莎翎進了藍塔之後,藍塔的校長走路都有風了,雖然藍塔的平均升學率仍然是坐五望四,不過每回共同舉辦的市內模擬考,最高分的肯定就是藍塔的沈莎翎,幾乎每回都以近滿分的成績今各校高層瞠自結舌。
所以這次在大考當前沈莎翎發生了這起意外,自然引起眾人矚目。人家都想知道這次的模擬考榜首究竟會否易主?
听見沈莎翎的親口保證,班導師才總算松了—口氣。他不敢想像如果藍塔這回當真無法祭出沈莎翎這張王牌的話,那他肯定會被校長殺頭,下個學期的聘書也會長翊膀飛掉。
部是那個轉學生程日深害的!那個程H深什麼人不好糾纏,居然選擇藍塔的掌上明珠下手,強拉著人家一個嬌弱女孩子跟他—起蹺課,要蹺課也就算了,竟然手腳笨拙得爬例爬到樹干斷裂,害得兩個人重重摔落地面,真是太遜了!澳天真應該把那程日深捉來課後輔導,教他安全俐落的爬樹法,想他當年爬樹功夫多麼高深。連教官都拿他沒轍咧!哎呀,他在說啥呀?真是的。
反正這幾天因為這起突發意外他都心情郁卒、神經緊張,要不是那程日深剛好充當肉墊護住沈莎翎,才沒釀成大錯的話,他真不敢想像下場將會是多麼淒慘。
「那個程日深是校長特別允許他中途入校,听說他們家和校長有不錯的交情,可是現在卻發生這種意外,校長對你實在感到很抱歉,他除了送上一筆慰問金之外,也希望你不要對程日深的行為提出任何的告訴……」為什麼他要幫程日深收拾瀾攤子呢?事情發生到現在,從來也沒見程家家長現身露臉過一次,一切的善後事宜都是由校長親自下達命令,這實在未免太奇怪了。
「我不會提出告訴的,反正他自己下場也很淒慘。老師,你放心好了,校長的心意我都知道,我不會給學校添任何麻煩節外生枝,我也不期望什麼道歉,只想知道那個程日深會受到什麼樣的處分?」沈莎翎始終一臉笑盈盈。
班導師的笑容凝結在唇邊,他支吾其辭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呃……校長說深闖下大禍,退學這樣嚴厲的處分也不是不可能。
「退學?」沈莎翎頗感詫異。
她雖伏厭惡他,可是也沒想過要將他踢出校門。原本她以為校方會做出記過、強制他轉換班級的處分,或者訂一條法規限制他往後不得接近她在十公尺的距離。
他雖然很惡劣,可是也沒壞到今人發指的地步,沈莎翎可不希望他因此被退學,否則她會良心難安的。要不是她手腳笨拙閉著眼楮爬樹,然後一腳踏空,不但自己摔了下來,還捉了他當墊背,害得他現在嚴重骨折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他已經受到報應了,她沒必要再補上—腳。
沒想到那個家伙競然會不顧自己的安危出手救她︰憑他那樣瘦削的身形,還想充當她的肉墊,別讓她跌在他身上被他的排骨戳疼就不錯了咧!
「他從前就讀過的學校山都是待不到兩個月就被掃地出門,看來這—次也不例外。沈同學,你好好安心養病準備下周的模擬考吧!老師可以跟你保證,程日深一定不會再來騷擾你了。」
很奇怪,她以為自己听見這樣的話,肯定會欣喜若狂把這個月的零用錢全拿去貢獻給爆竹專賣店,買—大串鞭炮大肆鳴放熱鬧慶祝一番,慶祝那個瘟神終于被動今不得近她身,慶祝她的霉運終于過去了……可是她現在,卻—點都笑不出來。
班導師離去之後,沈莎翎一個人坐在病床上無聊地攪拌著沒有氣泡的可樂糖水,她……怪怪的,連最喜歡的英文課本都沒有閱讀的。
好煩!
沈莎翎掀開被單,隨手捉了一本教科書,踩著趴趴熊拖鞋,往六樓的病房踱步而去。
第四章
六樓的病房感覺很冷清,沈莎翎輕輕推開程日深的病房大門,一入門濃濃的藥水味就撲鼻而來,引得她不禁皺起眉頭。
這是—間很淒涼的病房,沒有—絲生人的氣味。沈莎翎快步趿著拖鞋到窗前,替他開了半扇窗子,透透新鮮空氣。
不同—于沈莎翎病房里堆滿了探視者致贈的水果花束,與個人—些簡單的日用品,程門深的病房里只有一致生冷的白色調,白色的牆與被單,就連他本人躺在病床上也是一臉的蒼白,幾于與床鋪融為—色,毫無生氣。
「那一天還這麼趾高氣昂地要帶著人家大膽蹺課去,現在卻躺在這里,連一聲痛都喊不出來,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可憐你……」端視著程日深蒼白衰弱的睡容。沈莎翎忍不住贏立于床畔低低怨慰道。
「那要怎麼做,你才會可憐我呢?為你送命嗎?」在她因驚愕而不及反應的同時,他已經飛快將她的手緊緊循住了。而他的—對深遂眼眸里則閃爍著一如往常的戲謔與嘲弄。
「你裝睡!」她想抽回手,卻拿他不可思議的力道—點辦法也沒有。
「你一來我就自動醒了,整天躺在這張病床上,睡都睡飽了。」沒料到她會來,這幾天悶透了,剛好捉她來當余興節目。
「斷了一條腿?你的手不要緊吧?」他可是個鋼琴家呀!手比他的命寶貴,她可不想當一個毀了他演奏生涯的大罪人。
「你會擔心?」他喜歡看她不由自主流露的關懷語氣。雖然她始終一臉的淡然,然而她眉間的輕愁,他卻一點也沒放過。
「擔心個鬼!我是怕自己壓死一個天才鋼琴家害一大堆痴心的樂迷傷心,那我就罪過了。」
「世界上會彈鋼琴的人多得是;不少我一個,沒有人會傷心,即使譬喪失性命;」他笑著說道,連他自己都不傷心。
程日深那副坦然赴死,毫不在乎的灑月兌,反而今沈莎翎紅了眼眶。怎麼會有人以為一個生命的消失是毫無感覺的?他怎麼可以這樣絕情冷眼看待這世間的一切?這是不對的!
「至少我會為你擠出一滴還未落地就蒸發的眼淚。」只有一滴而已,再多她不肯給了。
「謝謝你。」凝著她泛著淚光的眼眸,他才淡淡道了聲謝,心中泛起細微的酸楚。
沒想到她會為他掬一把同情的眼淚。他的生命之中,不曾有誰對待他這樣純粹,只是因為他說這荒涼無感的世界即使少了他也無所謂。
「我要回去了,等一下我爸媽來醫院看我,找不到我的人影,肯定會把這家醫院鬧得天翻地覆。」沈莎翎抬起臉,不讓眼淚落下來。
其實她還寧可她那對寶貝父母別沒事就往醫院跑,她不過就是一些小擦傷罷了,他們卻把她當個毫無行為能力的小嬰孩照顧,又是喂飯,又是遞湯,兩夫婦玩得樂不可支,殊不知沈莎翎每每都有一頭撞死的沖動。
「如果他們要鬧的話,記得先來我這間鬧一鬧,這里太安靜了,連一點聲音都沒有。」他的語氣不自覺地透出一抹落寞。
「你……晚飯怎麼吃?」她很疑惑他這種生活態度,這幾天三餐恐怕都沒照常進食吧?
「醫院的伙食雖然很恐怖,但是不要緊,餓不死的。」他自嘲地撇撇嘴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