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蘑菇到什麼時候?」他氣勢如虹地指著霍昭黎,「你還不快生火?」隨即又抓住小笛子的後領將他拎了起來,「再哭哭啼啼的,小心我扔你去喂狼!」
被長得很可怕的男子一臉殘暴地吼叫,小笛子嚇得臉色發青,想哭又不敢,小小的身子不停顫抖。
霍昭黎慌忙將小笛子搶到自己懷里,對著程逸岸,微帶些責怪的語氣道︰「大哥,你怎麼老捉弄他?」
小笛子窩在霍昭黎懷里,整個頭埋進他胸膛,兩只手也緊緊捉住堅實的臂膀,擺明了不敢再見程逸岸的臉。
霍昭黎拍著他肩膀,滿臉心疼。
「什麼東西!」程逸岸看著這副簡直舐犢情深的樣子,頗覺肉麻地偏過頭去,「快弄好,我餓了!」
霍昭黎看他並未生氣,爽快地答應一聲,抱著小笛子去揀柴禾。
林子里不時傳來兩人小聲說話的聲音,程逸岸煩躁地听著,覺得好像自己是大壞人,欺負他們兩個一樣。
兩人不多時回來,小笛子抱著幾根樹枝,對著霍昭黎開心地笑。及看到程逸岸,又拿出原來那張小可憐的臉來。程逸岸惡狠狠地瞪他,心情更是惡劣。
罷下過雨,樹枝都沾了些濕氣,霍昭黎拿火折子點了半天仍然沒燃起火,抬頭道︰「大哥,你有引火紙沒有?」
「我怎麼會帶那個?」多了霍昭黎之後,兩人在外頭露宿時的準備,就全交給他做,自己只要在一邊動動嘴使喚人即可。
霍昭黎和小笛子又努力去試,還是一籌莫展。
「對了,這個能用。」程逸岸想起什麼,自隨身包裹中掏出一本書,隨手撕了幾頁,揉成一團。
若是以這小子的內力,大概能做到將紙張平平飛出去吧。程逸岸想到這里不太高興,將紙團用力扔過去,正中霍昭黎高挺的鼻梁。
霍昭黎呼痛,接起紙團,看紙張顏色已經發黃,好奇地攤開來看了看。
紙張上畫著幾個和尚,或坐或站或臥,姿態各異。
「小人書!」小笛子有些開心地趴在霍昭黎肩上看。
霍昭黎沉吟︰「好像不是……大哥,這不會是武功秘笈吧?」程逸岸閑談時偶爾會說起江湖中事,雖然每每加上自己古怪的看法,霍昭黎對于拳經劍譜之類的東西,算是有所耳聞。
「你竟認得出來!」程逸岸故意做出一副「真了不起」的樣子來笑話他,隨即看了看手中書的封面,道,「那個是少林派的羅漢十八手。」
想起來了,這是上次去嵩山時順手撈的,名頭太大反而賣不出去,因此一直帶在身邊。
霍昭黎皺眉看著手中皺巴巴的黃紙,程逸岸催促︰「怎麼還不點火?」
「大哥,少林派是很有名的幫派吧?」
「是啊。」
「那……這個紙上寫的是少林派的武功吧?」
「是啊。」都說了是秘笈了還問?笨蛋。
霍昭黎為難地說︰「我們隨隨便便拿來燒了,不好吧?」
「哈!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程逸岸充滿耐性地諄諄教導,「這種東西雖然市面上沒得賣,少林寺藏經閣里可是滿坑滿谷的看都看不完。這本沒了,找個老和尚默寫一本也就是了。不必擔心。」
霍昭黎將信將疑地「哦」了聲,仍然遲遲不見動作。
「嫌不夠的話,我這里還有別的,青城派、雪山派、三苗派、丐幫……」程逸岸從包袱里抓出一本本冊子,霍昭黎這回終于知道為什麼他平時在背的包袱為何重得吊詭了。
秘笈都很有些年頭,被程逸岸如此粗暴對待,泰山派的那本《玉皇掌》首先散了開來,一時間滿天都是紙頁,程逸岸也不在意,繼續翻找。
「有了!峨嵋派的《金頂劍法》看起來最大本,燒起來一定最管用!」
看他極力推薦興高采烈的模樣,霍昭黎打了個哆嗦,火速點著那幾張羅漢十八手,扔到柴禾底下。
「著了著了!」
火光掩映中,小笛子拍手笑開,霍昭黎松口氣,程逸岸百無聊賴地拿金頂劍法內頁折著紙船。
「好漂亮啊!」小笛子仰頭望著眼前的精致樓宇,贊嘆不已。
霍昭黎站在他身後,也是看得合不攏嘴。
小樓與周遭房屋用高牆隔斷,自成一體,門前則有高大的照壁遮住好奇目光。奇特的三層樓四方形,從周圍一眾白牆灰瓦中挑高而出,圓形屋頂更是罕見,漆成光亮乳白色的外牆也與尋常白漆外牆迥異,臨街二樓三樓房屋的窗戶做成長方形,窗體似是用琉璃所制,在日光下流轉著神秘的光芒。
如此不古樸的建築,門前的匾額卻是用小篆寫成,霍昭黎看了半天,四個字里勉強認出一個「小」。心想不知這樣漂亮的地方,是用來做什麼的。
程逸岸敲了敲那扇白色的方形木門,門從右邊打開,他拿出什麼東西,想叫來應門的中年女人轉交,濃妝艷抹的女人迅速打量了他全身上下,扔下「沒空」兩個字,砰一聲關上了門。
程逸岸沒趣地模模鼻子,回身道︰「昭黎,你來。」
霍昭黎上前,手中被塞了個涼涼的東西,看樣子是只耳墜。
「去敲門,說把這個交給江姑娘。」
「可是——」剛剛不是吃過閉門羹了?
「少廢話,快去。」
霍昭黎充滿敬畏地伸手模了模門,才輕輕敲上去。
那女人又開了門出來,滿臉的不耐煩看到霍昭黎後消失得一干二淨。
她福了福身,問︰「公子有何貴干?」
霍昭黎照著程逸岸說的講了。
女人有些警惕地看了眼程逸岸,收了耳環,消失在門里。
霍昭黎不解地看程逸岸。
「大哥哥長得好看,所以婆婆就理你!」小笛子脆生生的童音道出事實,程逸岸听他稱那女人為婆婆,忍不住偷笑。
沒過多久,大門吱吱呀呀的整個大開。霍昭黎還來不及偷看門里擺設,一陣香風撲面,緊接著一個軟軟的身子撲進他懷中。
「壞家伙!來了也不先捎個信!」狠狠捶了一下他肩膀——雖然用力,但在霍昭黎卻一點也不痛,來人放開手站好,一雙妙目對上霍昭黎。
黃鶯出谷般清脆的聲音,配上生平僅見的絕色容顏,霍昭黎整個人看得痴了。
「你發什麼呆呀!」又被捶了一記,然後女子雙眼瞪得更大,「喲喲,從哪里偷了這樣一張傾國傾城的臉來易容?誠心要和姐姐我比的不是?」
說著竟然抬起縴縴玉手,在霍昭黎兩腮又是掐又是挖。
「咦?越來越厲害了嘛,竟然撕不下來——哎呀,你怎麼變高了?鞋子里能墊高蹺?」
任是再貪看美麗容顏,遭受這樣對待,也不得不醒,霍昭黎失聲叫痛,不自覺隔開女子的手,後退一步。
「死人!你這麼大力做什麼?」女子揉著手腕,巴掌大的臉蛋皺在一起,怨懟地向霍昭黎抱怨。
霍昭黎一迭聲地說著對不住,便說還邊點頭哈腰。
女子見他這個樣子,安靜了一會兒,歪著頭道︰「莫非……你不是程逸岸?」那個人就算要耍人,也絕不會做得這樣謙恭的。
「你終于發現了。」在一旁看了良久的程逸岸終于出聲,重重嘆口氣,「你這樣日甚一日地變笨,總有一天會勾引不到男人的。」
女子聞聲望去,怔怔看了程逸岸半晌,最後用幾乎是尖叫的口吻高聲道︰「見鬼了,你干嗎弄成那個死樣子?!」
「所以說,那個其實不是大哥真正的臉?」霍昭黎再次陷入混亂。
「是啊,所謂丑人多做怪,就是說他這種了。」江娉婷親自沏了茶過來,在花廳上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