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現在還是沒有興趣。」他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快一年看下來,這只懶貓除了考前臨時抱佛腳以外,只會在三種情況下去自修教室︰吃零食,看小說,寢室里太熱太冷睡不著所以投奔教室里的空調懷抱。
「是啊。那些理論好無聊。」想起那些厚厚的書她就犯困,「案例雖然比較有趣,听得越多我越清楚自己不是做企業管理的料。」所以說老爹老媽肯定是要失望的。
「那你喜歡做什麼?」
「喜歡……沒有喜歡什麼啊。」她皺眉苦思,最後給他一個可憐兮兮的笑容,「除了睡覺吃東西以外,大概就是看小說吧。」
丙然如此。真是奇怪,他是喜歡的、想學的東西太多,迫不及待想要嘗試,她則是整天懶懶散散,胸無大志得很欠扁。這種人應該去干什麼,大概天底下沒有一個職業顧問回答得出來。
她一直都是這樣的,大大咧咧迷迷糊糊的性子,走到哪里都容易吃虧,另一方面的好處則是不會遭人忌恨。既然之前的路都平平順順地走過來,日後,應該也不至于過得太慘烈吧。再不濟,也有父母依靠,還有……他。
「我看你還是好好想想以後的路吧,如果畢業了之後還到處閑晃,肯定會被伯父伯母抓去廠里當拿摩溫。」
「我爸也是說說而已。等明年實習的時候被他發現我根本什麼都不懂,就算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要奪權,他也會寧死不屈。」這就是她打的如意算盤,保準落不了空,「我看還是擔心你自己吧,不要到時候在那邊一事無成,找不著北。」
「你竟敢小看我!」尚冉氣血翻騰,高高地昂起頭,傲然道,「LinguistShang還是ScientistShang你挑一個吧,我一定成功給你看!」
「你是說當美籍華人科學家語言學家,還是海歸派?」
如果溫湄是一臉幽怨地問出這句話,尚冉的感覺可能會比現在舒坦一些。
「你那麼高興干什麼?」
「人家哪有高興?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嘛。不想說就算了。」躲閃的眼光昭示著她的心事並非如此輕描淡寫。
尚冉站起身,蹲到她面前,扳著她的肩膀讓兩人目光相對,「這是你第一次問,我會不會回來。」
「是嗎是嗎?我都沒注意呢。」她興奮地游目四顧,似乎眼前庭院的一切都很新奇,惟獨他是不值得觀賞的。
問與不問,會有什麼區別嗎?
「我會回來。」他低低地說,但是口吻堅決。
溫湄眸中異光閃爍,回應的話卻仍然是沒心沒肺︰「那好啊,不知道到時候我們會不會認得出對方。美國可是出了名的大染缸,你可能會變得亂七八糟哦。」
「我會回來!」這回,尚冉幾乎就是在大吼了。
她抬手,接住別花樹上掉下來的一小片葉子。不合時宜的落葉,每棵樹上都有幾片吧。
他飛快地搶過那片葉子扔到一邊,死命抓著她的手狠狠脅迫︰「你說話,說你相信我會回來!快說話!」
「然後呢?你是不是也想要我告訴你,我會一直在這里,等你回來?」清淡的嗓音在遠近一片蛙叫聲中顯得平靜而冷漠。
尚冉語塞。
「傻瓜。未來,誰都不知道的。」盡避有一絲絲痛楚在骨髓里中攢動,她笑得很理智,「高中同學錄取到不同的學校,分手的就已經很多。我們將要隔的,可是整整一個太平洋呢。」
「我不變心。」他慍怒地承諾。一輩子喜歡一個人,就已經足夠了,他沒有那麼多閑工夫再談一場戀愛。
「異國他鄉的寂寞孤獨,听說是我們無法想像的。」真後悔去看了那些關于留學生活的紀錄片和小說。
「我不是別人,你就不能相信我?」
「好吧,那咱們換個說法。」為什麼她覺得自己像是在上思想政治課?「我信得過你,卻信不過自己。哪一天我喜歡上了另外的人,倒追過去,如果那個人不幸被追上,你還在那邊守身如玉,又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你會去倒追別人嗎?」他的眼神變得焦灼,像是在哀求一個滿意的答案。
「……我會。」那樣的眼神讓她出口的每一個字都變得艱難無比,「如果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那個人,我是不會介意拋下自尊去追他的。」
你在說什麼溫湄?再有三個月他就要走了,你真的非得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種白痴的話嗎?你就算要說,就不能拖到最後一天去說嗎?
「是這樣嗎?」他黯然地低下頭去。原來自己還不是那種她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啊。「我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了之後,他是不是就要走開?
「我還是要回來。」
溫湄猛地抬頭,對上他一臉的神清氣爽。
「如果你找到了那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情況就可以分為三種︰第一種,他不喜歡你,這樣我還是可以乘虛而入;第二種,他喜歡你沒我多,這樣我也不會輕易放棄;第三種,你和他過得很幸福——」他閉眼,深吸一口氣才止住了聲音中的顫抖,「這樣的話,我就也會覺得幸福了。現在你說,我有什麼理由不回來?」
「有。」
「什麼?」
「我怕你是騙我的。」她一頭扎進她懷里,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眼中的——過分冷靜。
「傻瓜。我騙你干什麼呢?」
花前,月下,儷影,如畫。
良久。
「溫湄。」
「嗯?」
「你能不能先放開我一下?」
「為什麼?」雙手抱得更緊。
「我這個姿勢的受力有點不平衡,然後你的體重就超過了我的負荷……」
淒厲的慘叫響徹天際。
第十二章考研路漫漫
飯吃到一半,溫湄清咳幾聲,莊嚴地說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除了尚冉很听話地放下碗筷表示尊重以外,大家頭也不抬地繼續吃喝。
真是的,一點都不講禮貌。
「我要考研。」
一陣靜默以後。
「你要考研。」溫爸爸呆呆復述一遍,半天沒反應過來。
「很好笑。」溫潞贊許地點點頭,繼續優雅吃飯。
「烤鹽?」什麼東西?老師上課沒教。
「你是要考韓國棋院的研究生嗎?」溫媽媽雙手握在胸前,無限崇拜。
尚冉錯愕︰怎麼忽然想到要去考研?
「我說正經的啦!」
「怎麼可能?」溫爸爸狼吞虎咽,「你能讀完大學就很了不起了,還敢考研?」
「我們家有人拿到本科文憑已經很難得了,你不用那麼勤奮。」溫潞冷靜地說。爸爸媽媽一個小學畢業一個初中畢業就進社會混,她當年是自己不想上大學,從小弟的成績單上可以預測出,阿湄絕對是溫家已經空前、暫時絕後的大學生。
「海鹽還是井鹽?很辛苦吧,二姐你真的要去?」大概鹽是需要先烤之後才能吃的。
「去韓國很麻煩的,語言又不通,你還是去附近的老年活動室看看好了。」溫媽媽顯然還沉浸在某種常人難以理解的幻想中。
「怎麼忽然想到要去考研?」他保證截至今天下午,都沒看到溫湄的細胞里忽然變異出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因子。
「你別吵。」她橫了尚冉一眼。她的形象真有那麼差嗎?只有不相干的某人進入了狀態,家里人竟然都不相信她會考研。
「你們再不說正經話我就當你們都同意了哦。我報了學校的考研輔導班,七月底開課,我大概會在二十號左右走——」
「等等,」溫爸爸舉起筷子喊停,「你真的要去考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