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開始時,尚冉記台詞速度是最快的,讓他還頗欣慰自己法眼無差。誰知道到了後來人家都進步了,他卻還在原地踏步,端著一張死人臉就上場,背完台詞立刻準備走人,只要一有他的戲就注定NG二十次以上,讓對手的情緒統統Down到谷底不說,所有人都得陪著干耗。還好除了一場沒台詞的情節以外,和他對戲的都是男演員,相對比較「耐操」,如果換做哪個女生被他拖累到這種程度,恐怕早就火冒三丈拍案而去了。想到這里,秦老就忍不住吹胡子瞪眼楮。如果不是憋著一口氣不願承認自己看錯了人,尚冉早就被踢出劇組了——他還知道這臭小子心里巴不得這樣!
整個場中沒有被怒氣影響到的恐怕就是尚冉本人。他只是局外人似的瞅了他一眼,然後看向別處。
秦老被他氣翻,「你!你!給我死到一邊去好好想一想!下一組上!」
尚冉仍然沒什麼表情,默默走到一旁的長凳上坐下,出神。
不久後一個身影靠近,然後挨著他坐下。
尚冉心中似乎根本就沒有好奇兩字,仍是一動不動地盯著某一個點發呆。
那次以後,在社團中雖然還是經常見面,但是他再也沒做出把溫湄栓在身邊的舉動,不小心對上眼也是立刻別過頭去,並且勒令自己臉上出現類似于厭惡、輕蔑的神氣。
然後她又回到了被當做「公共奴隸」的地位,開始別人還不怎麼找她「幫忙」,但是自從某—次開口他卻沒有干涉之後,後續事件自然而然接踵而來。
旁邊的人沉默良久,終于坐不住了。「別氣餒,你一定行的。」
像現在,她就在別人看不到的角落處縫補著某件破掉的戲服,笨拙的動作任誰都看得出來她的水平在標準以下,這樣也敢攬了活來干!果然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就叫活該!
「生氣了嗎?秦老這個人是直脾氣,罵完就忘記了,你別往心里去。」
最讓人火大的是,他不理她,她竟然也安之若素,根本就沒有什麼反應,見面還是那一臉的笑——對任何人都彎起一樣弧度的礙眼的笑!她以為笑起來好看嗎?也不想想自己眼楮有多小臉頰有多肥,丑都丑死了,他見了就差沒把年夜飯吐出來,還笑,笑個屁啊!
「你怎麼一直不說話?你——」一直聒噪個不停卻無人響應,那人忍不住去拉了拉尚冉的袖子想引起他注意。
尚冉這才回頭,發現自己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坐了個女人。
「你干嗎?」他一張邪惡的臉看起來像是在追討保護費,明眼人都知道現在應該躲到一邊去復習「生人勿近」四個字怎麼寫。
不過就是有人不知死活。
「我看你很不高興的樣子,所以過來看看。」他好酷哦,她最喜歡這一型壞壞的男生了。(謝謝支持*鳳*鳴*軒*)
甜甜膩膩的嗓音絕對夠本事讓人渾身酥軟,不過尚冉在乎的不是這個,而是——「你哪里冒出來的?」
女生一臉不敢置信,僵笑道︰「我是曲婷婷啊,你不認識嗎?」開什麼玩笑?
尚冉狹長的眉再挑起二十度。「我為什麼要認識?」她以為自己是美國總統,還是ET外星人?
曲婷婷花了整整十秒鐘來確定尚冉不是在開玩笑,然後在第十一秒上垮下了一張臉,說出答案︰「我是這出戲的女主角啊。」
「哦。」尚冉點了點頭表示了解,然後又有新的疑問︰「那關我什麼事?」
針是這樣拿的嗎?笑死人了。這女人怎麼這麼笨?
曲婷婷一張櫻桃小嘴用一種盡量淑女的方式張成「O」型,不能理解三個月下來,在她收到劇組人員的情書正好裝滿一抽屜之際,竟然還有演員不認識這部戲的女主角。而這個不認識她的人卻恰恰是姑娘她芳心暗許的一個!
「你罵過我的,你不記得了嗎?」急于喚起他「一時失去」的記憶,曲婷婷連忙提供兩人有過交往的證明,也是在那次被他罵得狗血淋頭之後,她才開始偷偷注意著他,到最後竟然對他產生好感。從來沒有人罵過她的,那一次,真的好新鮮哦!
尚冉沉默地低頭看地半晌。曲婷婷猜想他是因為那次唐突佳人而羞愧得抬不起頭來,正要安慰不必介懷時,他猛地抬起頭來,認真地拋給她三個字︰「你有病?」比如被虐待狂、花痴一類的。
「我——」曲婷婷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又咳又喘,熱淚盈眶。
再加一條,間歇性癲狂。
尚冉下了結論後,再不理她,眼楮又不由自主地飄向那邊在辛苦打結的白痴。
他注意到她手微微一縮,似乎是被針扎了一下。
真蠢,她遲早會笨死的。
就算再沒腦袋的人也能發現尚冉的眼光一直停駐在哪里。
「你——在看她?」
尚冉黑著個臉轉向曲婷婷,用殺人似的目光盯到她不安地挪動身體。「我發呆不行嗎?」
怎麼會在看她?有什麼好看的?他一點都不想看她。都怪她老是出現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沒一刻消停,才害得他不得不賞幾個眼光過去。
曲婷婷瑟縮了下,顫聲道︰「好,好,發呆。請繼續,請繼續。」真是好有氣勢哦,帥呆了!
尚冉頗覺沒有面子,努力把頭移向他處,卻又因為一聲幾不可聞的痛呼被牽引了過去。
懊死的,她又在做什麼?把針插到手指里去很好玩嗎?笨蛋笨蛋笨蛋!
尚冉「騰」地起身,怒氣沖沖走向溫湄所在的角落,低吼道︰「你這個人怎麼會這麼沒有頭腦?你不會做就不要做!做了人家會感激你還是多活一百歲?你不知道在他們看來你有多好欺負嗎?你不覺得自己有多愚蠢嗎?」他受夠了她的窩囊相,像小狽一樣想討好每一個人,下場遲早就是被所有人剝削到一無所有!
溫湄愕然抬頭,對著尚冉的一臉怒容。
他剛才不是和曲婷婷在一起說話的嗎?怎麼一下子飆到這里了?瞄到曲婷婷如影隨形地跟在他後頭,溫湄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尚冉看她一言不發,右手捏著插在左手食指的針尾,臉上則是呆呆的神氣,一時間又什麼火都發不出來了。蹲子與坐在板凳上的她同高,粗聲粗氣道︰「你手拿開,笨手笨腳的,什麼都做不好還什麼都要做。」
嘴上不饒人,手下的動作卻十分小心,將她連指帶整只手置于自己左掌輕輕握住,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抓住針眼處,利索地一拔,溫湄甚至還沒感到有什麼疼痛,罪大惡極的縫衣針已經到了他修長的手中。
「你的手指需要消毒一下,現在就跟我去校醫院。」
不是吧?只不過被戳了一下,至于這麼嚴重?
「我還沒把衣服縫好,一會兒就要用的——」
尚冉不客氣地打斷她︰「你根本就不會,縫個頭!跟我走。」
「可是……」她總不能丟下個爛攤子就走吧?
「走不走?」尚冉下了最後通牒。
「這點小傷不用上醫院的,而且你一會兒還要排戲吧……」
尚冉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喂,臭小子,還有三場戲要排,你去哪里啊?喂喂!」
也不理秦老的暴跳如雷,尚冉氣呼呼走向門口。
他是瘋了才會拿熱臉去貼人家冷!
「你別介意,他是小孩子脾氣……」遠處溫湄的低聲解釋清清楚楚傳入他耳內,听起來就像是有著一個調皮小孩的母親,在向別人解釋自己孩子的脾性,那語氣既無奈,又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