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生恍若未聞,仍然埋首于——呃,食物之間,雷打不動。
尚冉大概明白剛才發生過什麼事了。
大多數人沒有辦法在持續的細碎聲音中集中注意力,更遑論還有水果甜香的誘惑。所幸正在研究的這個課本很能引人入勝,而他的嗅覺又一向以來不太好,這才成為惟一一個成功的留守者。
不過前面這個女生也真厲害,竟然無視所有人的憤怒,一徑開心地剝著她的荔枝,制造出令人垂涎的聲音——不排除撤退的人中有些是被她勾引得食欲大動,不得不奔向食堂一解饞蟲。
咦?怎麼這個背影又有點眼熟?
難道還是那個被他吐了一身卻不記得他的招財貓?
尚冉故意走前門到教室外面晃了一圈,進來時,那張餮足的臉一覽無遺地進入他視野。
丙然就是!
尚冉面無表情地走回座位,心里嘀咕著這女生怎麼那麼會吃,第一次踫到,吃面;第二次是熱狗;第三次則變成荔枝——
是不是她不能一刻沒有東西吃?
不過不關他事,反正花的又不是他的錢,人家愛怎麼吃就怎麼吃。
坐下來,繼續看書。進大學以後,奇妙的科學世界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尤其當歐美的作者總是能用最形象的語言來解說最龐雜的理論問題時,他總是很慶幸學校用貴死人的價錢賣給他們原文書,而不是神韻丟到七零八落的翻譯版。
宇宙空間……這個單詞什麼意思來著?
劈里啪啦——
微觀粒子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取決于麥片粥在迪斯尼樂園中地位的高低……這什麼跟什麼呀?
噗噗噗——
當荔枝的加速為0時……
尚冉頹然將整個頭「拋」在桌上,承認自己再也無法專心。「咂吧咂吧」的聲音像是細菌繁殖一樣從尚冉的外耳道一直擴張向腦海深處。而那個有數面之緣女生吃相的特寫則像是壞了的影碟般一直卡殼卻沒有辦法退出放映系統。
這樣下去他還要不要看書啊?
要不,換一間教室吧。
笑話,為什麼不務正業的人反倒可以把認真讀書的人從自修教室趕出去?他就偏不信這個邪!
Ok,先上廁所洗把臉,清醒一下,待會兒再接再厲。
尚冉再次起身,為了避免再看到令人吐血「吃狂」畫面,他很有自覺地改走後門。
一直在荔枝清香中閉目陶醉的溫湄並沒意識到周圍環境有什麼變化,更不會想到自己的口月復之欲已經使得民怨沸騰並且直接導致大多數人「背井離鄉」。
人有三急的感覺在解決到第二十三顆荔枝的時候排山倒海般涌動上來。沒辦法,去廁所吧。
起身,詫異地發現教室里竟然沒有半個「別人」,想起孔禾經常在乎日里灌輸的「治安不好」觀念,決定把僅剩的五顆荔枝帶在身邊。
從午飯開始嘴就沒停過,連在回學校的公車上也消耗了三包樂事才罷休,所以溫湄的胃已經基本處于飽和狀態,連帶著走起路來都虛虛浮啊的,並且很困,想睡覺——人家說飽暖思婬欲,可能就跟她現在的癥狀有關啦。
糊里糊涂跟著前面在走的女孩子進了廁所,恍惚間好像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勁,但也來不及細想,忙走進一個「單間」去「解決問題」。
出來的時候那女生也正好在洗手池前洗臉,長長的頭發四散,隨著她略嫌陽剛的動作跳抖,看起來還頗為賞心悅目。
唉,人家長得高,頭發披下來多好看,她就不行了,一解開來活像缺了腿的女鬼,不只不能看,簡直是恐怖。
匆匆洗了手,溫湄才踏步走出門,就見有個男生在左右兩扇門之間徘徊不定,並且一臉的「憋」相。
看他很急的樣子,怎麼還不進去?
溫湄奇怪地抬頭看看兩扇門上,才發現男女廁所的標志不知道被哪個用心險惡之徒拿兩張白紙糊了起來,頓時明白此男生的窘困。
那男生看到她,像是見了救星一樣,恍然大悟,局促又帶些謝意地對她笑了笑便往對門走去。
溫湄聳聳肩,邁步。
尚冉抹完臉回身的時候,正好看見溫湄的背影,可以很容易判斷出她是從男廁所出去的,難道剛才跟在他背後進來的是她?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就听對面的女廁所里傳出慘絕人寰的叫聲——「救命啊!抓啊!」
只見一個穿著校服的身影狼狽竄出,臉上又青又紅又紫。接下來是三個手中分別執著掃把、拖把、簸箕的女生滿臉怒容追上來,二話不說照著那人頭上身上就打。
「叫你干壞事!叫你不學好!你以為我們女生是好欺負的嗎?姑女乃女乃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你個不長眼的家伙!」
男生一邊哀哀叫,一邊用破碎的嗓音抗辯︰「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她、是她從那邊走出來的,我、我冤枉啊!」他在「百忙」之中胡亂用手指著溫湄離開的方向,但哪里還有人在?想當然而這番說辭被判為狡辯,招來更多無情的災禍。
現在的女生真凶。尚冉同情地看著毫無還手之力的校友。
這年頭還會穿著校服在學校里晃的男生,再不老實也有限了,而且這件事情似乎還跟他有那麼一點關系,還是去解圍救人吧,再這樣打下去要出人命了。而肇事的那女生也恐怕逃月兌不了被受害者追殺到天涯海角的命運……
「咳,三位同學,你們可能有些誤會——」
他一張冷臉走上去,讓人不想听都沒膽。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尚冉走回教室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分鐘以後了,之前他用足夠冰冷的眼神,在五分鐘內「說服」三個顯然有暴力傾向的女生,然後花了整整十五分鐘拒絕被拯救男生的盛情晚餐邀宴。
很好。她竟然在睡覺。
教室人口處垃圾桶里堆得滿滿的荔枝殼,昭示著她是多麼迅速果決地完成了吃完了至少有兩公斤荔枝的不可能任務。
然後,嘴角掛一個很傻、很滿足的微笑,趴在課桌上,沉沉入睡。
尚冉不能理解一個女孩子——並且是一個雖不瘦但是很矮的女孩子,怎麼有辦法把這麼多東西裝進肚子里還能感覺良好。
吃了睡,睡了吃,難怪她可以把自己養得這麼富態。
他記得高中時總會無意間听到女同學聚在一起談論減肥心得,難道到了大學反而沒有人在意身材的問題了嗎?
尚冉立刻否定了這種想法。校園里看到的女孩子也還是清瘦的居多——至少是追求清瘦的居多,爆炸頭前幾天還在抱怨說女朋友一心減肥,所有吃食都要在精確計算卡路里之後才決定是否入口,搞得整個人沒幾兩肉,心疼死他。而根據此女大快朵頤的熟練樣子與頻繁程度,估計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打小就這樣吃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尚冉回過神來,驚覺自己定定注視她的時間好像已經很久。
真是,這麼平常的一個女生,有什麼好看?而且她不但不記得他,還兩次把他當成是女人,今天更是干了天大的蠢事害他在後頭收拾爛攤子,她倒好,不但渾然不覺,還優哉游哉地睡起覺來了!過分過分太過分!
他忿忿地走開,心里在氣什麼連自己也說不清,更說不清為什麼沒有一丁點找她算賬的想法。
總之就是不爽!不爽原本精彩的課本怎麼一下子就變得天書似的,不爽怎麼還沒到晚上選修課的時間可以讓他名正言順離開,不爽他在不爽的時候還有人在咫尺之外安然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