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潔呆了一呆才伸手接過,「謝謝哦,下次還你。」
他微微一笑,輕輕拍拍她的肩,步下車箱。
她探頭望著他離去的挺拔背影,一股莫名的沖動油然而生,「等等。」
張楷回頭就看到她一陣風似的刮到他身邊,還沒回過神來,臉頰就被軟軟的東西「啾」了一下。她滿臉通紅,含糊地說了聲「再見」就想跑開,卻被他一把緊緊地攫住。
好丟臉,自己竟然就這樣跑下來,還……天哪!她把頭縮到胸前,死活不願抬起。
「妳--」他說了一個字就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只知道緊緊盯著她發紅的耳垂,手足無措。
汽笛聲響,沒人去睬。
直到一個粗豪的北方口音打破沉寂︰「小泵娘,車要開了,還不快上去。」列車員走到她身邊,含著笑說道。
其實應該關門子,但是他一個老頭子實在不好意思打擾人家年輕人的甜甜蜜蜜哪。
還是張楷先听到了,他有點兒尷尬地朝乘務員笑了笑,「不好意思,她這就來。」說完摟著她走到車廂門口,「走吧,妳的行李還在上面呢。」
廖潔胡亂地點點頭,手忙腳亂地爬上車廂,愣是沒敢再看他一眼。
火車開動舉;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的時候列車已經駛出了站頭,再也看不見他立在月台上的身影了,心中不免有一點兒小小的失落。
冰涼的手指觸上滾燙的臉頰,真是撞邪了,怎麼會這樣?嗚嗚嗚,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豪放?
好不容平復了心情,不經意抬頭一看--對面坐的恰巧是剛才在站台上吻女朋友的男生!視線一接觸,那男生就給她一個友善的微笑。
「哈嘍。」廖潔覺得對方眼楮里明明白白寫著「盟友」兩個字,心中無比郁悶。
「唉,年輕真好。」一聲輕嘆從過道那邊的座位上傳來,是位滿臉神往的老太太。然後她發現自己赫然成為了整節車廂里的焦點,眼楮掃到哪里,哪里就有人在對她笑。
怎麼辦?真是窩囊到姥姥家了,才剛退下去的紅暈此刻又大舉來襲。
算了,眼不見為淨。她戴上耳塞,打開手中的CD機,假裝閉目養神。
熟悉的旋律在耳邊響起︰「一盞離愁,孤單佇立在窗口……」
廖潔覺得好想笑,又有點兒想哭。
廖潔和張楷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人不適合同時出現,但同學聚會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所以當張行遲鈍地發現自己淪為銀河上的喜鵲時,他已經被利用過好多回了,先是替她把CD機還給大哥,再是替大哥把影碟拿給廖潔,一邊是從鄉下帶了很好吃的土美其名要送他「家里人」品嘗,另一邊又說「買錯」了一本法學方面的原文書看他「哪個同學」需要就給人家算了。總之名目繁多,花樣百出。這也就算了,畢竟老大慷慨解囊給的辛苦費頗為可觀,他就當在勤工助學好了,但某個女人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行徑實在令人不齒並且發指。
「張行,好象听說有人暗戀我好久了,怎麼現在他還那麼爽快地在幫忙撮合我和別人呢?你說這個人是不是腦袋有問題,並且發展下去會有戴綠帽癖的啊?」廖潔吸口可樂,閑適地問。
「怎麼會呢?我記得那人不過明明是有一段短短的時間被雷擊了,神經不正常才會以為自己看上某個厚顏無恥的女人的,這種錯覺在恢復神志三秒鐘以後就不藥而愈了。他現在是憐憫此女春心蕩漾卻又空閨寂寞,才不得不硬著頭皮把自己家里沒人要的某老男人賤價甩賣出去的。」
「混蛋,誰春心蕩漾空閨寂寞了?你才初戀受挫性情大變腦筋打結呢。」
一記回旋踢被張行險險地讓過,「小姐,妳雖然是出了名的沒氣質、沒修養,但在眾目睽睽之下,還是稍微掩飾一下比較好。」
「是你自己硬要到肯德基來的,我丟臉的話你也跑不了。隨便買個面包吃不是很好嗎?為什麼偏要到這里來燒錢。」
張行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還是在心疼自己被敲詐了一頓家庭套餐啊。
「喂喂,妳搞清楚,我都沒跟妳算知情不報的賬,稍微拿點兒錢出來安慰一下我這個比賽還沒開始就被判出局的失敗者又不會死,小鼻子小眼楮的干什麼?一點兒同情心都沒有。」
「知情不報你個頭!我憑什麼一定要跟你說,你又--」
還沒抱怨完,就听到張行的手機傳出一陣非常悅耳的旋律,听起來比較像古典音樂的那種,廖潔不禁納悶--這個五大三粗、連唱歌都會跑調的死黨什麼時候被植入了藝術細胞?
從張行連號碼都不看就接听的舉動來分析,這鈴聲八成是為某個人特別設置的。
「喂。」
廖潔看得差點兒跌到椅子下面--「溫柔」這種表情怎麼會出現在一個豬頭身上?簡直是嚴重地違反了自然法則,而且太……太恐怖了。
「……我在肯德基,跟同學在一起。」
輕聲細語哦,絕對有問題!
「……是啊,廖潔。」
咦?對方知道她?
不知那頭說了什麼,張行放松的狀態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像個小學生似的端端正正坐好,急切地說道︰「怎麼可能呢?我不過和她吃頓飯而已,而且,是她請客,我不吃白不吃對不對?」
廖潔那邊迅速射來一道死光,張行視若無睹。
「妳不要亂想……妳說過要相信我的,不可以不守信用!」
「好好好,回去妳請我吃。」
嘿嘿,听口氣應該是大學同學了。這麼說就是長途電話嘍,真是浪費。
「自己煮啊……不是不是,妳的手藝肯定是好的嘛,我只是一下子覺得很幸福所以忘了說話而已--」廖潔的雞皮疙瘩掉了滿地,這人明明擺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視死如歸的神氣,還能睜著眼楮說瞎話,看來真是長進不少。
「好,就這樣。晚上再打電話給妳,去練琴吧……嗯,拜拜。」
「原來如此,難怪說得這麼好听,什麼成人之美,說到底被拋棄的其實是我,嗚嗚嗚,我是苦命的女人……」廖潔拿腔拿調地控訴,臉上卻堆滿賊笑。
結論一,張行在那邊已經有了很要好的女朋友。
結論二,張行被該女朋友壓得死死的。
結論三,張行不介意她和他哥談戀愛事出有因,她終于不用覺得有那麼一點點愧對他啦。
「閉嘴,吃妳的!」張行臉部肌肉不自然地扭曲。
「吃我的?虧你說得出口!不行,明明是你對不起我,竟然厚著臉皮來敲詐,還不快把錢還我!」廖潔隔著桌子揪起他的衣領威逼。
老哥啊,我不要賺你的錢了,可不可以來救救我,把你家的瘋婆子帶走?張行強作鎮定地向周遭詫異的人群投去抱歉的微笑,口中暗自飲泣。
放完假回到學校的第五天就是情人節,鑒于報社內部還有很多光棍無處可去,為了不讓他們冷冷清清地枯坐在寢室或者自習室里,進而得人生毫無意義,廖潔決定晚上把沒伴的成員召集起來聚餐一頓,互相安慰勉勵,重新樹立起獨身主義的偉大信念和自豪感(听她說這句話時笑倒贏一地人),燃如果他們之間有人不小心擦出火花,那就更好玩了。
一頓飯吃得相當開心,廖潔不計形象的搏命演出把場面炒得非常熱鬧,還專門有記者把照片拍了下來,打算下期就把他們情人節報社內部的聯歡當做專題做它一個版面,于是就有人拚命躲來躲去避免自己失態的尊容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