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的房門被推開,又很快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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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夏至,成章帝率領文武百官與皇親國戚到郊外祭拜天地,完了之後解散,各自回府。大多數人當然不甘心失去籠絡人心或者巴結權貴的大好機會,于是在皇帝的車輦離開後,現場就炸開了鍋,有架著馬車找人的,有奉命到處送請柬的,有聚在一塊兒圍攻異己的,還有桀桀怪笑傳播小道消息的,簡直是兵荒馬亂。這些都是每年郊祀之後的常見現象,但顯然今年的氣氛更加緊張,看來秦王一反常態的動作頻頻,已經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幼瀾看著眼前的景象,頭更昏了。昨晚看書晚了,今天又早起到這里來傻站一上午讓太陽烤,現在整個人搖搖欲墜,惟一想做的就是爬到自家的馬車上去一路睡回家。
「該死的褚詵。」狡猾得要命,跟父皇告假說他要閉關練功到今天晚上才能出來,父皇已經習慣了他的這種借口,只是堅持至少她必須到場受刑。唉,媳婦難為。
不過比起往年來,今天算是耳根清淨了很多。大約那些一直裝作很熱絡的王妃夫人們都收到了她和她家夫君已經沒有什麼利用價值的指示,祁王府身價大跌,門可羅雀,她也被人從最受歡迎的貴婦人排行榜上狠狠擠下。
真是普天同慶啊!
「幼瀾?」不確定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還有哪個消息不靈通的家伙來拉關系?她翻個白眼,止住登車的動作,緩緩轉身,隨即臉上的假笑變成驚喜。
「麟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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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歌?她也嫁來京城了?」剛剛「出關」的褚詵微笑地看著妻子滿臉興奮。他知道這位「菱歌」,幼瀾常常說起她們兒時的趣事。
「噗──」幼瀾嚼在嘴里的燕窩盡數噴了出來。
褚詵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側身避過,上好的滋補品全部賜給侍立在他後頭的羅奇補腰腎。
褚詵幸災樂禍地說︰「早和你說了,不要跟前跟後圍著我轉,好了,現在嘗到好處了吧?下去洗洗吧。」
「是。」羅奇的答應聲中無限委屈,可惜一片忠心都被當成驢肝肺。
褚詵睨著還趴在桌上笑到渾身打顫的幼瀾,莫名其妙,「我說錯什麼了嗎?」
「你為什麼以為麟哥是女的?」她努力止住笑,並且做出很有探究精神狀,肩膀還是抖個不停。
「听名字就知道是女的了呀,一曲菱歌敵萬金嘛,要知道為夫也是讀過書的!」其實知道這句詩讓他得意了很久,今天終于等到她問了,現在知道他是多麼的文武雙全天縱英才了吧!
等等,等等。
「你干嗎問我這個?難道……那菱歌竟是個男的?」
幼瀾一臉欣慰,「你終于想到了。真是令人感動啊!」說罷做崇拜狀。
見鬼!
「哪對腦子不正常的爹娘給自己的兒子起這種名字?」褚詵雖然灰頭土臉,但還是覺得有必要追究一下別人的責任。
她敲了他的頭一下,「不許你罵裴伯伯他們!明明是你牽強附會!麟哥姓裴名麟,比我大兩歲,我自然稱他麟哥。有什麼不對?」
就算有什麼不對,也被她瞪到沒有了。
褚詵正要賠笑著附和她的說法,忽然間發現一個很嚴重的「不對」──
「我記得你說,他是你在家鄉最好的朋友?」褚詵心中開始一點點冒上酸酸的泡泡。
「是啊,小時候就只有他肯陪我玩,姐姐她們找他玩他都不肯哦。還有麒哥──也就是麟哥他兄長也對我很好,跟我三姐訂親的就是他。可惜他們不是每天都到家里來做客……」
「我記得你還說過,你跟他睡過一張床蓋過同一張被?」泡泡下面是一大鍋非常非常燻人的酸液……
「啊?我跟你說過這個嗎?當時天很冷我只有一條薄被,麟哥怕我著涼,特意不住爹給他安排的廂房而抱著被子來跟我擠。我跟你說,他睡覺的時候會踢被子還硬賴是我踢的……」
酸液迅速流入大海,「停!別說了。」光想象那個情景他就想去殺了那個什麼狗屁麟哥!
哼,捉弄得正高興,干嗎不說?
「我一定還沒說過麟哥扮新郎我扮新娘的事吧?麒哥是司儀……」說到這里,還不忘配上一個夢幻般的笑容,「咦,詵,你怎麼了?」有沒有看錯?她可憐的夫婿臉色慘白,看起來好像快要昏倒的樣子。
「沒什麼,只是有點頭暈。」他穩住內心的波濤洶涌,勉強朝她一笑。她擺明了想看他暴跳如雷的樣子才說這些,別理她。男子漢大丈夫,要有涵養。
「我說的這些你不要介意哦,都是我七歲以前的事。」看他神色緩和下來,她才補上一句︰「像後來十三歲的時候麟哥說他要娶我,我就沒答應。」
「樂幼瀾!」好不容易築起的堤防終于土崩瓦解,酸水浩浩蕩蕩一瀉千里,波濤洶涌勢不可擋。
然後就是某包藏禍心女子的得意笑聲,「哈哈哈,原來偉大的祁王殿下吃起醋來是這個樣子的啊!領教領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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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神諭」的認可,秦王淨開始積極行動,拉攏朝中要員,培植勢力,排擠褚諶一黨,希望最後由成章帝決定太子的廢立。
太子對他防範已久,一旦察覺有異動,自然也與一班親信嚴陣以待,隨時準備反攻。
于是這段時間,朝中硝煙彌漫,人事更迭異常迅速,兩邊都有不少人被外放甚至獲罪下獄,天天膽戰心驚的中間派更是飽受其害。而喜獲升遷或者保持原位不動的則也忙著在朝堂上互相攻訐以至謾罵不斷,爭論到最後,便是太子黨說秦王窺伺大位圖謀不軌,秦王一派說太子心胸狹隘排除異己。
版發政敵貪污受賄、賣官蠰爵、欺壓平民、妨礙聖听等等劣跡的奏折每日里堆得山也似高,讓成章帝直如大夢初醒般知道原來自己所重用的股肱之臣棟梁之材都是一幫禽獸不如、天人共憤的混蛋,正當他耐性告罄準備采取措施阻止事態擴大時,一起偶發事件打亂了所有人的陰謀。
太子妃誤殺太子。
消息一泄露,朝野嘩然,皇家威信掃地。
惟恐牽涉太多內幕,太子妃鄭氏沒有被拘至大理寺收押,反而由皇帝親自夤夜審問。
將人帶上來後,左右侍從都被遣了下去。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鄭氏面如死灰,披頭散發,凌亂的衣衫上還有觸目驚心的血跡。事情發生之後,她一直神志不清,口中念念有詞,別人問什麼都不答。
被成章帝叫來一同審問的刑部尚書鄭潛──也就是鄭氏的叔父,實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狠狠扇了她兩巴掌。
「你把我們鄭家的臉都丟盡了!」更深一步的連帶處罰,鄭潛不敢想,更不敢說。
「叔叔?」鄭氏渙散的眼神終于有些清醒,茫然環顧四周,待看清了龍案後一向待她甚好的成章帝,終于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別哭了。朕死了兒子都沒哭,你哭什麼?」成章帝冷冷地說。
雖然他平日里對這個兒子多有不滿,卻絕沒有厭惡到想殺之而後快的地步,依著父子之情,他現在恨不得把這個女人千刀萬剮,但作為一國之君,他需要考慮的因素有太多,所以只能強忍著悲憤,打起精神把事情問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