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無言交會的目光,一雙眸底滿是憂慮以及愧疚,另一雙則是冷漠無情。
徐英白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無誤!全、是、謊、言。
什麼都無須再問了。
再問,只會顯示自己的愚蠢。
「伯父、伯母,還記得我嗎?我是容竹的上司。上回在百貨公司我們見過一次面。」徐英白客氣喚起兩位長輩的記憶。
「喔,原來是容竹的是上司,真巧。」蕭太太含笑地說。
「是啊,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們一家人出來吃飯,我想這位一定就是容竹時常掛在嘴邊對她非常好的——丈夫是嗎?」他的目光略過臉色依然發白的溫容竹,落在蕭懷寧臉上。
听見「丈夫」兩個字,溫容竹頓時覺得有千百支箭直直射入她的心髒。
「你好。」蕭懷寧連忙起身,握住徐英白的手。「小竹在公司受到你很多照顧。」盡避有些困惑徐英白為何沒有當面拆穿,他也只能繼續演下去。
「哪里,她是非常稱職的助理,我才是受到她不少幫助,在很多方面……她做事認真負責,你真幸運!」
怎麼,現在不敢看他嗎?
徐英白從來沒這麼憤怒,或者該說自從母親將他扔在游樂園之後,他便明白有些事情即使生氣也解決不了;但這回,他最氣的是自己的愚昧。
因為太在乎,對她破綻百出的謊言視而不見;因為太愛了,對她隱瞞的事情沒有多加追問,結果他得到了什麼?
只有一個比一個還要大的謊言當作獎勵而已。
他真是蠢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了。
他怎麼會在一開始就相信她蹩腳的謊言?
包可惡的是,他竟還有殘余的理智拉住他快要月兌韁的行為——她會說謊就表示她想保護某種事物,此刻,他非常非常想戳破這一切,讓他們一家人的親密關系消失,他要她再也保護不了她想保護的東西。
他要她為她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他想狠狠教訓她……
「容竹、容竹,你怎麼了?」
听見蕭太太的聲音,溫容竹這才回過神,放在桌下的手緊緊握著拳頭,不敢松開,因為她怕這一松開,她的努力會功虧一簣。
「媽,我沒事。」她終于站起來,微笑看著徐英白。「好巧啊,要一起吃個飯嗎?」
不行!
她絕不能在這里摔倒,要不然她會害了懷寧,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出差錯!
絕對不可以——
盡避她害怕徐英白冰冷的眸光,她也必須咬牙撐過去;不知何故,她清楚徐英白絕對不會當面拆穿,因此她更要表現稱職不能讓人發現破綻。
她非常明白自己傷害了英白,可是如果現在坦白一切,她將會傷害其他人,為了降低傷害,她只能選擇傷害最愛的人。
對他的歉意,僅能放在心底。
「不用了,我跟我大哥也要去吃飯,只是過來打聲招呼,不打擾你們了——再見。」最後兩個字,徐英白頓了一下才說,而且是對著溫容竹說。
他要報復她對他所做的事情,他要她豐牢記住這次的教訓,他要她後悔所說的每一句話,後悔所做的每一件事,他要、他要…….
可悲的是,他竟然什麼都做不出來,他竟然依照她的謊言繼續下去。
最後,什麼都沒有做,反倒大方成全她。
「再見」兩個字非常簡單明了,絲毫沒有可以挽回的余地,態度更是異常堅定。
她大可繼續說謊,去假裝是溫馨的一家人,不過他也有選擇權,那便是中途離席。
他相信也不會有人在乎。
不待他們有反應,話一說完,徐英白從容轉身離開餐廳。
溫容竹明白他的意思,雙肩也在他離開之後無力垮下,要不是蕭懷寧在一旁支撐,只怕她就倒下去了。
英白,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即使說上千萬次的抱歉,也無法彌補對他造成的傷痛,她明明清楚他最不喜歡受到欺騙,她竟然做出最傷害他的事情。
「小竹,你沒事吧?」
「可能是冷氣太強,我有一點冷,沒事的,我們繼續吃。」她的手在抖,她的心好痛,淚水只能強忍住。
「小竹?」蕭懷寧眼神里透著一絲憂慮。
「我真的沒事。」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阻止自己沒有沖出餐廳追上去。
原本一頓愉快的家庭聚餐,因為徐英白的出現破壞了和諧,蕭氏夫婦即使覺得怪異也不知怎麼問,不過蕭太太臉上多了一絲懷疑。
用完餐後,蕭懷寧送溫容竹回到住所。
「你還沒把事情跟他說對嗎?」
「我不知道怎麼開口……我原本決定下個月初再把事情全部告訴他,可是……現在我伯他不會再理我了。懷寧,我該怎麼辦?」沒想到上天竟然在這時候跟她開了個如此惡劣的玩笑,如果再給她幾天時間,她一定能想出將傷害降到最低的理由;然而她竟是在最糟糕的情況下讓徐英白得知了一切。「他不喜歡別人對他說謊,結果、結果我卻……」她雙手掩住臉,淚水忍不住賓落。
「如果他真愛你,一定會听你解釋。」
「不可能的……他已經跟我說了再見,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
她好笨,真的好笨,早知道她應該主動說出來,而不是讓他自己發現。
應該說的、她應該說的,如果是她主動說,或許英白還不會露出那麼冷漠的表情,或許事情還有轉圜余地,或許、或許……
無論有再多的或許都改變不了一切已經結束的事實。
英白很理性,向來公私分明,對事不對人,因此她格外清楚他那一句「再見」的意思︰那是他對她徹底失望的心情。
有余地,他會說考慮;沒有余地,他會果斷決絕,不讓人懷抱一絲期待。
這便是她認識的徐英白。
「我幫你向他解釋?」第一次看見她哭成這樣,蕭懷寧也慌了手腳。
「懷寧,不用了,這是我自己的問題,你已經夠焦頭爛額,沒必要連我的事情也要攬下。其實換個角度想,這樣未嘗不好,畢竟我們暫時不可能離婚,這樣的結果對大家都好不是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不知要如何收拾,僅能消極的自我安慰。
蕭懷寧雙手按住她的肩膀。「听我說,你一定要去跟他解釋,如果不解釋,就永遠都沒有機會。或許他會恨你、會不肯原諒你,但你還是要讓他明白你是愛他的,絕對不是想騙他,懂嗎?」
「這樣……我們之間還有可能嗎?」
「總比你永遠不說來得好,而且他受了傷害,你有必要解釋給他明白。」
第十章
可笑!
沒想到他唯一付出真感情的戀愛,結果他竟是別人婚姻的第三者?!
徐英白回到家,不發一語便把門反鎖。
看著床上要送給她的布偶,可愛的笑容似在嘲笑他的愚蠢,他一惱火,將之揮至床下。
他很相信她,即使先前有些懷疑,也選擇信任,結果她是怎麼對他的?
蕭懷寧是她的表哥,她的親生母親變成她的干媽,她對他的愛說得好听,卻完全建築在一連串的謊言之上,如同雪球愈滾愈大,愈來愈不可收拾。
最後謊言破裂,也帶給他最深的痛。
以往他都不承認,這次徹頭徹尾確實是第三者的身分,從頭到尾都讓她耍著玩。
最愛的女人居然是別人的妻子……明明有好幾次機會能夠提前拆穿,他卻視而不見,真正蠢的人原來是自己。
真是……可笑至極,不是嗎?
不過他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垂頭喪氣,他並沒有那麼脆弱。
星期一,徐英白照樣上班,反倒是溫容竹因為臨時有事請假一個星期,公司也派了一名代理助理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