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又一個人躲起來哭泣,是應子丹找到她,狠狠罵她一頓,縮在他懷里哭得更厲害。
自此之後,沒再哭過,曉得爹因娘的過世而失心喪志,若再不堅強,將會辜負娘的托付。
她是孝順的好孩子,一定會照著娘的交代去做。
當最脆弱的時候,是應子丹始終陪在她身旁,他不多話,泰半時間都是靜靜陪伴,不會陪她聊,更不會刻意逗她笑,卻能感受他的體貼,因此無論有多少人不諒解他的行為,即便也不贊同,一旦有人辱罵他,永遠會第一個跳出來為他辯護。
因為在她心底,應子丹已經有不同地位。
這世上,除爹之外,應子丹是第二個教掛心的人。
對他,甚至曾有過動心的感覺,只不過……
等等,腦子里依稀記得似乎發生什麼事情,好像是……
對,應子丹受連累,他們雙雙跌落山下──
「應子丹!」殷琥珀猛地抬起頭,頭頂撞上堅硬的東西,悶哼聲,也不知撞到什麼,滿腦子只想找應子丹。
「叫什麼叫?還沒死,別叫那麼大聲。」
痛!笨人,要清醒也不會以柔和的方式嗎?他的下巴痛死。
他沒死?!那他們……漆黑的夜里,眼前片黑,即便听見應子丹的聲音亦看不清楚。
「應子丹,你在哪里?」
他揉揉犯疼的下巴,沒好氣道︰「你是撞傻啊?沒發現你正躺在我身上嗎?」她的頭可真硬。
察覺雙手抵著有硬還上下起伏的東西上,殷琥珀猜應該是他的胸膛,腰部似有只手攬著,原來被他抱在懷里。
「沒事吧?」
「差被你害死。」
沒事就好,安心之余又把臉枕在他胸口處,他的惡言令不由得嘆氣。「唉,應子丹,明明你是個好人,為何話就不能稍微修飾下,好話一句、壞話一句,會讓听的人有截然不同的心情呢。」
「目的達到就好。」管他方法如何。
「話說得漂亮,比較不會得罪人。」
「我從來沒得罪人。」反倒是得罪他的人統統先完蛋。
「那為何不能對我好些?」滿心納悶。「好歹我們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對吧?」
「我只在床上對人好。」
「……」
「抱這麼緊做什麼?不怕男女授受不親?」
「可是我很冷啊。」入秋的夜格外冷,不想冷死當然要抱他取暖。
他拉起外衣,將兩人包得密不透風。「這樣還會不會冷?」
「好多。」有別于應子丹最近的輕佻,今晚的他令她很有安全感,不由自主想多依賴他,好似有他在,便不必再擔心危險。「我們究竟在哪兒?」
現在才擔心不嫌慢嗎?「我們跌落另一個洞里。」
「上回栽入一個洞里,這次又跌落另一個洞里,怎麼跟洞這麼有緣呢?」
「還連累。」
「哎呀!」知道都是自己的過錯,殷琥珀笑著道歉。「真的不是故意的,怕那條蛇會咬到,情急之下才……反正我們都平安無事,就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吧?」
「你該慶幸沒事,要不鐵定拿你來陪葬。」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要怎麼拿我出氣都行,只要我們能先出去。」
縱使看不清的五官,應子丹也能猜出臉上此刻必定是堆滿尷尬的笑容。「我一個人可以上去。」
「那我呢?」
「沒听見我一個人嗎?」
殷琥珀听,連忙抓緊他的衣服,以防他扔下自己不管。「那我呢?應子丹,該不會為要報復我而把我扔在里吧?」
應子丹敲頭頂記。「你當是我什麼人?」就算他真的會這麼做,被扔下的對象也不會是她。
「對不起!」殷琥珀模模頭,好疼。好怕黑,不過幸好有應子丹陪在身邊,減少的恐懼。「那……現在怎麼辦?」
「先爬上去,再找找有沒有樹藤好讓你爬出這里。衣服你先披著,站在里等,不準亂動!」應子丹起身,欲攀爬上去,卻發現有股力量阻止他。「你不放手,我怎麼爬?」
「那、那定要趕快拉上去喔。」不要放她孤單人待在個洞里。即使上頭有光線,也不敢睜開眼楮看,反正有沒有睜開都一樣,可沒睜開會安心。
「嗯。」應子丹應聲,繼而便爬出去,在附近找到根粗樹藤扔下洞口。「把樹藤扔下去,快抓著它爬上來。」
殷琥珀伸出手模索著,花時間才抓住樹藤,雙手牢牢抓住,可無論怎麼使力,就是爬不上去,不是手沒抓牢,就是腳沒踩穩。
忍下快要飆淚的沖動,努力繼續爬,過半晌,仍是徒勞無功。
「應子丹,我、上不去……」她的眼楮始終沒有睜開過。上回掉進洞里之後,有怕黑的毛病,晚上要亮蠟燭,否則無法入睡。
「嘖,麻煩!」罵歸罵,應子丹依然跳下去。「我背你上去。」
殷琥珀小手探呀探的,模到他背上,把抱住他。「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閉嘴!」他用力扯扯樹藤,確定不會有問題後,哪知雙腳才離地,慘案便發生,嚓聲,樹藤應聲斷裂,兩人摔在地上,應子丹還把殷琥珀壓在下頭。
這會兒連喊叫都沒有,讓應子丹擔心不已。
「你有沒有怎麼樣?」
「沒事、沒事。樹藤斷啊?」
「誰教你太重。」
「對不起。」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
「別再道歉,我沒怪你。」他只是習慣性會兩句。
逃不逃得出去,對他來沒有差別,只要等到亮,要把琥珀弄出去就簡單多,他只是瞧她渾身發抖,才不想繼續待在洞里。
「你是不是很冷?」
「還、還好……」只是怕黑。「應子丹,要不要回鎮上找人來幫忙?」以為他急著出去必有要事,不敢再耽誤他。
「然後放怕黑的你一個人在這里哭到我回來為止嗎?那山上的動物今晚肯定不得安寧。如果你不怕冷,那就等到天亮,比較好把你弄出去。」
他知道怕黑?
可是他怎麼會知道?連爹都不曉得她怕黑的事情,他怎麼會……
「你怎麼知道我怕黑?」
「有眼楮的人都看得見。」有關她的一切,他哪不清楚。
爹也不是瞎子啊。為不讓爹發覺,她很小心、很忍耐地等到爹入睡後才敢蠟燭,實在不清楚應子丹是怎麼得知。
「還是沒是怎麼知道的。」實在太好奇,好似任何事情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很重要嗎?」
會得知個小毛病是在兩家同住之後,他發現她似乎很不喜歡睡覺,經常在前廳待到很晚才肯回房,後來又看見房內燃的蠟燭,便猜怕黑。
听他這麼說,這件事又變得都不重要,至少沒比他們當下的處境來得重要。
「應子丹,你覺得左大哥和談二哥會不會發現我們還沒回去而來找我們?」爹大概已經睡到不知幾重天去,不敢指望。
不到天亮,左明非肯定睡到連失火也醒不過來,至于談二生嘛……向來很早睡,八成也不曉得他們還沒回去。
應子丹露出不甚滿意的表情,「為什麼對他們兩個都加稱謂,而我則是連名帶姓的喊?好歹我也長你幾歲吧?」
原本他是家中的獨子,後來多出兩名兄弟,若是來兩個供他使喚的弟弟還好,怎料年紀一個比一個大,讓他頓時成家里年紀最小的,愈想愈嘔。
「你和左大哥、談二哥是不同的,我們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啊。」
「關青梅竹馬什麼事?」以為他好拐嗎?
「對喔,是不關青梅竹馬的事……嗯,大概是從小喊習慣吧。如果不喜歡,可以改,看是要應三哥、應哥哥、子丹哥都成,看喜歡哪個,不過先聲明,絕對不喊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