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萍夾在半空中的雞腿突然掉了下來,濺出好大一攤肉汁。
「喂,你小聲一點。」排在後頭的唐月影用手肘撞了她一下。這種事情是可以大聲嚷嚷的嗎?這里可是人來人往的員工餐廳,萬一讓同事听見了怎麼辦!
「這是秘密,你可別到處跟人說喔。」
「你當我是八婆啊?」李萍萍再度挾起那只肥美的大雞腿,回頭還白了唐月影一眼。
之前還說不要、不要的,這會兒都住到人家家里頭去了!
「站在好朋友的立場,我奉勸你一句,保護措施一定要做好,否則啊,吃虧的永遠是女人。」
「保護措施?」月影皺起了眉頭。
「拜托,別告訴我你連‘套子’是什麼都不知道,這樣就真的太危險了。」
「你、你、你想到哪里去了!」誰不曉得「套子」是什麼啊,這和她搬進冷天吳家有什麼關系?這個思想齷齪的女人!
「怎麼,難道他還沒對你動手嗎?我看不像喔——」
「李萍萍,你再亂說話,小心我拿刀割掉你的舌頭。」月影讓她質問得免地自容,羞紅了臉。
「哎呀,這種事情又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害什麼羞嘛?」
「這不是事情大小的問題,我跟他根本就沒什麼——」唐月影話還沒說完,一轉身,餐廳的另一頭,眾人注目的焦點——冷天昊,已經朝她們倆揮揮手。
李萍萍睨了他一眼,忍不住噗哧一笑,語氣中有著明顯的調侃。
「哎喲——還說沒什麼呢,人家都在等你嘍!抱歉啦,本小姐今天不當你們的電燈泡,我一邊涼快去了,拜拜!」話一說完,她便拋下臉紅得像顆隻果似的唐月影,徑自跑到另一桌去了。
「李萍萍!」
這算哪門子的好朋友啊?月影嘟著紅女敕的嘴,雖然很尷尬,不過她還是乖乖地走向冷天昊——她的主管。
一身西裝筆挺的他,看起來是那麼的出色而又高傲?以至于在這嘈雜髒亂的餐廳里頭,他顯得特別突出。
「請問——有什麼事嗎?」她端著餐盤,刻意和他保持著距離。即便如此,她的「得寵」卻依舊惹來了不少尖銳的目光。
「請坐,我前面的位子是空的。」冷天昊略略揚起了眉梢,對月影「客氣」的態度感到不高興。
看來,她是真的只把當他成一個主管——
難道他這些日子以來的表現,她全都沒有感覺?
「我不能坐這里……萍萍在等我。」唐月影閃躲著他的目光,他——還在為早上那件事生氣嗎?
「萍萍已經在吃了,你坐下來陪我。」
「這……這個位置看不見電視,我想坐另一邊。」
「一餐不看電視死不了,而且你要專心吃飯,才不會消化不良。」
「可是——」
「你不會要我像在家里一樣,押著你坐下吧?」冷天昊逐漸失去了耐性,他微眯的眼神告訴她,如果她再不乖乖坐下的話,他真的會這麼做。
她現在哪有膽再惹他生氣?「好嘛,我坐就是了。」她說著,心不甘情不願地挪動身子。
「你看起來很不開心?」
「如果你不要一直逼我,我會開心點。」她默默地夾起一口白板,放進嘴巴,清澈的水眸左顧右盼的,就是不落在他臉上。
聞言,冷天昊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你——就這麼討厭我?」
討厭?
月影抬起了眼,嘴里那口無味的白板久久都咽不下喉嚨。
她討厭他嗎?討厭冷天昊——
她看著坐在她面前,那麼囂張跋扈、那麼不可一世,卻偏偏在她眼前顯露出脆弱的男人。她真的討厭他嗎?或者——
冷天昊驀地垂眼,嘴角勾起一個若有似無的笑。
「你還是自己吃吧,我下午有事,不回公司了。」
說罷,他起身,調整了一下領帶,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廳大門。
月影怔怔地望住他翩然離去的挺拔身影,胸口竟有種酸酸的、熱熱的感覺。
不!她不願見到他如此黯然種傷的模樣!她也知道他對她好……
還是……在她心中的某個地方,早已經不知不覺、默默地接受了冷天昊?
第七章
斜陽西下,涼風徐徐,陣陣蟬嗚伴隨著家家戶戶傳來的炒菜聲,交織出一幅甜蜜溫馨的圖畫。
冷天昊膽戰心驚,站在老舊的廚房邊上,一雙手下意識地左擋右閃。
「月影,真的不要我幫忙嗎?」他第三次開口問道。
「不用。這點小事——」一塊硬幣大的雞肉飛了開來。「我一個人就可以搞定了。」
唐月影揮汗如雨,一手拿刀、一手握鏟,小小的廚房里雞、鴨、魚、肉、青菜、豆腐滿天飛,戰況足以媲美二次世界大戰。
居然膽敢懷疑她身為一個女人的天職?那麼,她不好好露一手都不行了。
冷天昊搖搖頭再次步出廚房,只要她別把自個兒的手給剁了當菜燒,那間破舊的廚房就當作是送給她的實驗品,燒了算了。
「怎麼樣,她一個人沒問題吧?」冷天旭從報紙中抬起頭來,平常難得在家的他,今天居然出人意料地沒踏出家門半步。
冷天昊快快不樂地想著,早知如此,他應該一下班就帶著月影上館子去,好遠遠地避開他。
「她可以的,你放心吧!」他幾乎是從齒縫中進出這兩句話。
將身軀半倚在窗台邊,冷天昊修長的雙腿交疊著,一雙十足深沉的黑眸,審視般地盯著坐在客廳一隅、完全專注在報紙上頭的冷天旭。
「你對月影,當真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話是什麼意思?」冷天旭頓了頓,將視線從報紙移開。
可惜。
他的臉色,並沒有冷天昊預期中的慌亂,他垂首,有些諷刺地揚起嘴角。
他這個大哥是出了名的冷靜,所以這種反應在他看來並不奇怪。總之,不管他是裝的,還是當真听不懂——事實,遲早會證明一切。
「我看過,你為月影畫的素描。」冷天昊說完這句話之後,緩緩地抬起了那有如老鷹般銳利的眼。
一幅栩栩如生的半身素描,畫中女子巧笑倩兮、約莫在十八九歲上下。當然,光憑這點還不夠證明些什麼;證據,就藏在那右下方的角落里,一行清晰可辨的簽名及日期。
那是六年前的畫作,時間則正巧在冷天旭出國前一個月,月影還在S大念大一的時候。他,就是唐月影口中的冷學長。
「你進了我的畫室?」冷天旭依舊沉著氣,不過從他倏然扭曲的優雅五官,可以想見他內心的激動。
「對。」冷天昊從容不迫地迎上他冰冷的眸子。
「而且,我並不覺得這麼做有何不妥。」
那間位于頂樓的工作室,是冷天旭一個人專屬的畫室;除了他自己以外,包括他們的父母,誰都不能隨意進入。所以一直以來,冷天昊都不曉得那里頭長成什麼樣子;當然,他也沒興趣知道。這一次若非為了月影,說不定他這一輩子都不會踏進那個房間一步。
「不管為了什麼原因,你都應該先問過我的意思再進去。」冷天旭冷冷地說道。
「是嗎?」冷天昊有些不屑地笑了。「那是你說的,我可從來都不這麼想。況且,如果我沒有進去、沒‘恰巧’看見那幅畫——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隱瞞下去?」
他冷天昊從來不要人,更恨被人家耍;所以,他寧可自己親手揭開那難堪的、丑陋的事實,也不讓自己成了一個被蒙在鼓里的傻瓜。
良久,冷天旭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沒錯,我是畫過一幅年輕女子的肖像,那畫中的人,也確實酷似月影。不過,‘她’究竟是不是月影?這點連我自己都沒什麼把握。如果你進過我的畫室,看過我的作品,就應該知道,我畫過的人物不下幾百個,我不可能每一個都記得那麼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