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葉笑得合不攏嘴。
「連你這樣的小丫頭,都這樣看透他,夠悲哀了。」午葉搖搖頭。「為什麼我母親不懂呢?」
「太太哪是不懂!她是婦人之仁,看安叔可憐。都快六十了,什麼都沒有,沒有妻子,沒有兒女,自己活得亂七八糟
的,棺材都躺一半了,還一事無成。但這種懦弱的人有什麼值得同情的?」桃子撇嘴。
「我實在不想下樓見他,陪他演戲無趣極了。要救濟,孤兒院多的是人,哪輪得到他。」
「可是,話又說回來,他是你們午家的人,身上有你們午家的血。中國人最講究這套了。只要有血脈相同,什麼忠孝仁義,都往身上攪。也不管那人是怎麼樣的敗類。」桃子刻薄的說,但這話倒是真話。
「你下去就說我還在睡,不吃午餐了。」
「沒用的,他待會兒看你沒下去,他就會說他想在我們家午睡,或者陪太太跳跳舞、下下棋,反正他不會走的,他是皇家一品大無賴,你拿他沒轍的。」
「那我該怎麼辦?」
「老老實實的,坦白的告訴他。躲的過一時,躲不過一世。」
「可是這樣做太不顧及母親的面子了,她一定會生氣。」
「她生氣又怎樣?你是她兒子。難道她還真為外人來為難你嗎?告訴你,她不會的,人的價值在她心里早秤過了。」桃子非常了解午太太。
「這樣吧。你這麼精明,你幫我去跟母親說說。」
「哈!你別把這事推給我。形勢比人強的時候,我是不會開口說話的。你不要害我被太太給辭掉了。」
「不會的。唉——好吧,好吧,我自己來,真是的。可是很難開口。」午葉一臉為難的表情。
「那你就不要開口,等著他開口吧!他那人臉皮厚的像山,你等著拒絕就好。或者你願意大發慈悲,送他少許股份,但他完全不能干涉,只能分點紅利。但這件事讓老爺知道又要說了。
「唉!家門不幸。」
「這也不算什麼大不幸,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不幸啊。」桃子眨眨眼,一副很坦然的樣子。
「桃子,你信教嗎?」
「信啊!信心神教。」
「有這種教嗎?」
「有,我自創的。每個人都是自己的教徒,有人奉邪惡為心神;有人奉佛祖為心神;我奉我自己為心神。」
「哦。」午葉有听沒有懂。
這個哲學小桃子。
午葉下樓。
母親和安叔已用餐。
午葉坐在餐桌斜對安叔的位子。
安叔說話可巴結得很,還拚命幫午葉夾菜。
午葉實在受不了,這可是在他自己的家,怎麼他反倒變成外人了。
「安叔——我自己來就好。」
「葉兒啊!你看你,又瘦了,我才幾天沒看見你,都沒好好照顧自己。可不要忙事業,把身體忙壞了。」
「不會的。不勞您操心,我覺得我瘦一點好,比較精神。」
「是啊。我听你母親說,你到巴塞羅納探市場?真不簡單,這麼年輕就這麼有魄力,安叔支持你。需要安叔幫忙的地方,
「是啊!葉兒。安叔想拿些資金出來跟你合伙,你意下如何?」母親對午葉使眼色。
「不必了,其實資金不是問題,我可以送安叔一些股份。安叔年齡也不小了,不敢勞動安叔;操勞的事,我們年輕人來就好,安叔有空,可以到餐廳來走走,我送安叔幾張貴賓卡,安叔可以發給朋友。」
午葉的話,說得非常明白了,他寧願送些股份給安叔,也不願安叔插手生意。
安叔的臉起了微妙的變化,母親的臉色自然也不好看。但她了解葉兒的個性,兩個兒子都剛硬的像老子。
午葉肯這麼體面的說話,算是很給面子了;要是午磊這小子也在,他絕不會說得這麼客氣。
午太太不敢再提這件事,如果午葉再堅持,安叔可掛不住面子。
她只好說︰「吃飯、吃飯。飯後還有點心呢!葉兒,是你最喜歡吃的功克力布丁,小桃子特地為你做的。」
安叔不再吭聲,心里自然不開心。
飯後午葉自然溜之大吉,和小桃子兩個人去看電影。
「嗯!你的。伍媽洗衣服的時候搜出來的。新女朋友嗎?」
「不是。」午葉緊張的拿回照片,深怕照片有什麼損失,仔細觀看著。
「哇!這麼寶貝,待會兒幫你拿去護貝,免得弄壞了罵我們。」小桃子對他做鬼臉。
「她到底是誰?」
「我也不知道。」午葉搖搖頭。
「不講就不講,何必這麼神秘。」
「唉!我是真的不知道!」
「那這照片哪來的?」桃子不相信他。
「我在餐廳拍的,在巴塞羅納的一家法國餐廳。」
「是喔!法國餐廳放東方女孩的照片?怎麼,她是老板的女兒嗎?」
「是老板的太太。」
「什麼?這麼年輕。」她大叫。
「那是十幾年前的畫像了。我只是好奇,又覺得畫像眼熟,好像見過,所以拍下來留念。」
「是畫像?畫得好真,好像見過,不過一時想不起來。」
「怎麼,你也有這樣的感覺!太好了,你幫我想想,說不定我們可以找出相同的畫像。」
「相同的畫像?可是,我看到的好像是照片,不是畫像。」
「是嗎?你想起來了?在哪里看見的?」午葉興奮的問。
「好像在一家攝影公司看到的。」
「是嗎?你想清楚啊。」
「好像是。」
「記得地方嗎?」
桃子點頭。
午葉和桃子趕到一家攝影婚妙的門口,是看到一張照片,但很明顯的不是她。
午葉很失望,「不是她。只是頭發跟資勢像她而已。」
「是啊,可是我只見過這張照片。對不起啊!」
「沒關系。」
正當午葉和桃子要走時,有一個聲音叫住了午葉。午葉回頭,—看是崔阿姨,他開心極了。
「怎麼會來這里。」午葉看崔阿姨正從婚紗店里出來。
「來看一個朋友。」崔輕柔的說著;那種溫和優雅雅的氣度,多吸引入啊。
「我以為崔阿姨來試婚紗,」午葉開她玩笑。
桃子在一旁拉扯午葉。「她這麼年輕,你叫她阿姨?」
「我爸爸的朋友,當然叫阿姨。阿姨這是小桃子。她說你看起來非常年輕。」
「是嗎?都四十多了還年輕。」
桃子嘴巴張的大大的,「四十多?不像,難怪有人會說,女人四十一枝花。說的就是崔阿姨這樣的人吧!我四十歲,要是能有崔阿姨的一半,就該偷笑了。」
「葉,你瞧瞧,這妹妹嘴多甜啊!」
「是啊,我母親的伴游,嘴巴當然要甜,而且還口齒伶俐,心智聰慧。不然早就被我母親辭掉了。她做的最久了,整整兩年。」
「哦!桃子你幾歲?」
「二十。」
「還念書吧?」
「是。夜大外文。」
「真勤奮,好孩子。」
「哪里、哪里,勉勉強強過得去。」小桃子不好意思的說。
「葉,要不要到我家坐坐?」崔問。
午葉說不出有多喜歡崔。
瞧她總是叫他葉。從不當他是朋友的兒子,當他是晚輩。
葉,像喊一個親膩朋友的名字。
走入崔家,她家出奇的簡樸,除了黑之外,就是白。
黑沙發、黑桌椅、黑酒櫃、黑吧台、黑音響、黑搖椅。
白紗窗、白磁磚、白牆、白畫框、白花瓶插著白色郁金香。
她說︰「我的家簡單的像我的人、我的一生。不是黑就是白。」
至于是怎樣的黑,怎樣的白,午葉並不清楚。
「想喝什麼?威士忌或XO?」她問。
「我能不能不喝酒?」小桃子開口。
午葉和崔都笑了。
「可以。給你一杯番茄汁可好?」
「太好了,我自己來。」小桃子自己從冰箱拿出一杯已打好的新鮮番茄汁。